第12章 相逢

賀蘭逢春派雲天賜、費穆去跟雲郁談。

這二人都不敢去。

“怎麽回事,你們不是都跟他相熟?”

費穆道:“樂平王的性格,這兩個條件,他怕是不會讓步。”

賀蘭逢春:“什麽意思?你是要我讓步?”

費穆道:“博陵公是外將。駐軍洛陽,怎麽都說不過去。洛陽有禁衛軍駐紮,若博陵公執意駐軍,導致君臣相疑,絕非好事。博陵公無非就是想看著皇上,可眼下各州郡造反,等這邊新君登基後,勢必要派博陵公去平定叛亂。博陵公也得帶著大軍走,不可能守在洛陽。”

賀蘭逢春道:“那就等於是,我白來一趟,為他做嫁衣?洛陽局勢如此復雜,朝中諸王,文武大臣,各有勢力,到時候我的大軍一撤,他們能鐵了心支持皇上?不說他們,單說禁衛軍,就是首鼠兩端。殿下年輕,不知此事兇險,只想著要防我,卻不想我走了,誰來保護他。洛陽那些人要是不聽話,我又不在,他的小命都要送掉。”

費穆道:“其實我有一計,既能解四方叛軍之困,又能解當下燃眉之急。”

賀蘭逢春:“何計?”

“立威。”

費穆道:“將軍而今兵馬不過萬人,卻能長驅直入洛陽,前方沒有兵鋒阻撓,皆因推奉主上,順應民心之故。既無戰勝之威,又群情不馴。現京師憑將士之眾,百官之盛,聽聞將軍虛實,必存輕視侮慢之心。眼下若不大行誅罰,建樹親黨,一旦將軍北歸,恐怕不等到越過太行,內難就會興起。到時殿下和我等,跟將軍合謀者,恐怕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賀蘭逢春望向雲天賜:“義兄怎麽看?”

雲天賜點點頭:“殺人立威是必要的手段。”

賀蘭逢春後背微微繃直:“那你們說,殺誰?”

費穆壓低了聲:“要我說,一個不留。”

“全殺?”

賀蘭逢春心驚了一下。

哪怕他是個久經沙場,殺人如麻的老將,聽了這種話,還是不免有點瘆得慌。

戰場上殺的人再多,不過是些身份低賤的亂民。賤民殺十萬,殺一百萬也不嫌多,費穆口中說的這些,可都是王公貴族,個個身份貴重,背後都代表著一方勢力,豈是能隨便殺了的?

費穆看他露怯:“博陵公是否怕了?”

賀蘭逢春嘴上不肯承認。

“我怕什麽?我是在擔心,朝中畢竟還是有些忠臣,總不好全部都殺光。”

費穆不以為然:“天下哪裏有忠臣。洛陽朝廷,全都殺了,一個都不冤。這些人皆是貪蠹食利,惡貫滿盈之輩。魏國棟梁基石,就是這群人掏空。博陵公自正光五年受命在六鎮平叛,迄今五年,不是沒盡心竭力,何以叛軍越平越多,天下越打越亂。四方亂軍,從最初一兩萬人發展到而今的幾十萬人?一間大廈,若是年久失修,棟梁毀壞,墻裏都是蛀蟲,一但著火,不燒幹凈,是不會罷休的。”

賀蘭逢春猶如清夜聞鐘,醍醐灌頂一般,眼睛發直,渾身都顫栗起來了。

雲天賜則有些謹慎:“這件事,需不需同樂平王商議?”

費穆道:“這件事博陵公能做,殿下不能做。殿下畢竟是皇室宗親。若說了,恐怕陷他於不義。”

費穆道:“天賜在朝中,有什麽親舊?”

雲天賜道:“我有什麽親舊。我名為宗室,血脈早就比水還稀了。”

賀蘭逢春問費穆:“你在朝中有什麽親舊?”

費穆道:“我是禁衛軍的人,我交好的,都是禁衛軍的武將。與王公大臣無甚親舊。”

賀蘭逢春道:“我在朝裏倒有幾個親舊,到時候派人去知會他們一聲。”

費穆給他出主意:“咱們留在城外,暫不入城。讓殿下先行登基,詔告天下,然後讓所有王公大臣依禮出城來,迎接天子登位。趁其不備,一舉殺之。屆時只有文武百官,守城的禁衛軍已經投降,博陵公在這裏,城裏的禁衛軍也不會出來。用天子的名義下一道旨,安撫住禁軍。”

雲郁是四月九號出城,把守河橋的武衛將軍費穆,棄守投降,奔往賀蘭逢春軍營。

是夜,賀蘭逢春的大軍占領河橋。

次日,雲郁隨賀蘭逢春再次向南渡過黃河,抵達洛陽城下,並在賀蘭逢春、費穆等人的擁護下,於城外登基。詔封賀蘭逢春為太原王,封皇長兄任城王雲祁為無上王,封陳郡王雲岫為始平王,余者加官一級。

稱帝的詔書被賀蘭逢春派人送到洛陽。

把守洛陽城門的鄭季明、鄭先護聽聞詔旨,打開城門,率領守城的禁衛軍悉數投降。太後聽聞,知大勢已去,下令帶著小皇帝元釗,還有所有後宮妃嬪,全都逃出了皇宮。

洛陽宮全亂了。

宮女太監,四散奔逃,各署衙門半日之間全變成了空蕩蕩。連負責守戍宮門的金吾衛,都解甲脫衣,跑的沒了影。阿福早上和郭愛女一早去殿裏,同宮人們一道為太後祈福,剛進行到一半,不知道誰,發出了一聲尖叫,緊接著大殿就喧嘩起來。先是殿外的太監跑起來,接著眾人都開始跑。混亂中只聽到有人大叫道:“賀蘭逢春的兵入城了!太後帶著小皇帝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