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忌刺殺 “拙荊性子活潑,我每逢出門她……

秋欣然第二天是叫外頭的鳥叫聲吵醒的, 醒後竟一時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恍惚還在山中。她睜眼坐起來,記得昨晚睡前開了一道窗縫, 不知誰半夜給放了下來。屋裏靜悄悄的, 她坐在床上, 就那麽盯著窗沿發了半晌的呆。

忽然一聲窸窣輕響,秋欣然猛然一驚, 轉過頭才發現不遠處的小桌邊竟還坐著一個人。對方見她轉頭, 也放下手中的杯子擡眼看過來。

“夏修言?”坐在床上的人愣了愣,露出些茫然的表情。夏修言眉梢微挑, 第一回 聽見她連名帶姓的這麽叫自己,便知道她是剛醒腦子還沒全然清醒過來。

小道士穿著身雪白中衣,素面朝天, 披散著頭發盤腿坐在床上, 被子胡亂地堆在腰間,像個全然沒有防備的小獸,懵懵懂懂地打量著周遭的環境,不帶一點兒的防備同攻擊。

夏修言同她對視了一瞬, 率先轉開眼:“當面一口一個世子侯爺, 背後原是這麽叫我的。”

秋欣然聞言瞳孔猛地一縮,像是一盆涼水倒在頭上終於清醒了過來,瞪大眼睛看著坐在不遠處一身輕袍緩帶的男子, 過了半晌才找回聲音:“侯、侯爺……”

“還不起來?”

秋欣然露出尷尬神色下意識將堆在腰間的被子又拉了拉。夏修言目光一頓, 轉開眼起身朝屋外走去:“起來洗漱, 船家準備了早飯。”

客船上的早飯準備的十分簡單,都是些清粥小菜,就這樣秋欣然還是“呼嚕呼嚕”喝掉了兩碗。她感覺今天明顯比昨日剛上船時感覺要好, 大概是因為過了前頭那一段,江面開闊起來,船行也緩慢;又或是因為她已經開始漸漸習慣了船上的時光。

閑暇時夏修言常會去甲板上,有意同船上的客人打交道,船上多半都是進山的商販,他觀察一圈,倒是沒發現有什麽隱藏的高手。許多人來同他打聽現今草藥的行情;也有好事的隱晦打探他與屋裏女子的關系,以為那是他從哪裏買回來的侍妾。秋欣然出來透氣時,正聽他同人說:“拙荊性子活潑,我每逢出門她必要吵著跟來,這才次次都帶上了她。”言語間頗為無奈,說得還挺像那麽回事。

這天下午天色陰沉沉的,遠處傳來幾聲悶雷,船上的客人們便都回到了自己的屋中,不一會兒天上就下起了大雨。

秋欣然光腳坐在床上,趴在窗口瞧著外頭雨打江面,遠處青山籠罩在一片雨霧中,仿佛舟行江上,天地也只剩下這小小一隅,這小小一隅間又只剩下同屋的二人。

夏修言坐在桌邊,神情專注地看著攬月江一帶的地形圖,不知在想什麽。這船上明明危機四伏,不知有多少人潛伏在暗處,可在這間不大的船艙裏,時光似乎被無限拉長,安寧祥和,恍然間當真有幾分人間尋常夫妻的滋味。

這念頭浮上腦海的一瞬間,秋欣然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桌邊的人注意到她的目光,擡眼看過來,露出個詢問的眼神。秋欣然只得硬著頭皮,沒話找話道:“侯爺想過將來的事嗎?”

夏修言神色一頓,目光略帶深意:“你指什麽?”

秋欣然本來也是隨口問的,見他聽了這話,好好的地形圖也不看了,只盯著她瞧,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也不由緊張起來:“比如……侯爺想過老了以後的事情嗎?”

夏修言沒想到她問這個,似乎有些失望,又重新將頭低下去:“沒有。”

“為什麽?”

夏修言淡淡道:“因為或許不等我活到那個時候,就要死在戰場上。”

秋欣然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呐呐道:“如今西北安定,侯爺會長命百歲的。”

夏修言笑一下,反問道:“你老了又如何?”

“我嘛……”坐在窗邊的女子認真想了想,他正以為她要說大概會名揚四海,賺得盆滿缽溢,卻聽她說,“大概會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客棧裏溘然長逝。”

夏修言盯著她,過一會兒忽然輕笑一聲:“你孤獨終老,我英年早逝,如此說來,你我倒是般配。”

他說這話時,聽不出有幾分玩笑的意思,看著她的目光卻很認真,叫秋欣然心跳都不由快了幾分,又重新轉頭去看那江面上的雨水,鎮定地顧左右而言他:“外頭下雨了。”

這話題轉得太硬了,屋裏響起一聲椅子摩擦地板的聲響,原本坐在桌旁的人似乎站起來朝這兒走過來。夏修言站在她身後當真認真地看了眼窗外,言語間幾分戲謔:“道長不說我倒是不知道外頭下了雨。”

他俯下身時站得離她近極了,隱隱好像還能聞見他身上的熏香。秋欣然面朝著窗口坐成了一座小山包,巍然不動絕不肯回頭。夏修言瞥一眼她隱隱發紅的後頸,直起身子終於放過了她:“明晚船能走到魚嘴峽,船上那幫人應當會有些動作,你且留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