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宜移柩 長安終究不是她的長安,可天下……

夏修言失蹤許久之後忽然回朝, 不等朝廷問責,就立下救駕的大功。韋鎰身死之後,夏修言呈上從迖越人手中得來的物證, 裏頭有吳廣達與齊克丹往來的書信, 與當年他在行宮後山從迖越刺客身上找到的書信筆跡、符印完全相同, 能夠證明都是一人所為,吳廣達與多年前琓州之變脫不了幹系。章家隨即洗清冤屈, 章榕章卉兩兄妹被從獄中放出。

隨即大理寺少卿周顯已當眾彈劾吳廣達數十條罪狀, 當日吳廣達收押下獄。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司會審,經參與謀亂的羽林軍指認, 大祭禮謀反一案吳廣達亦牽涉其中。人證物證俱在,可謂是鐵證如山。幾日後大理寺呈上判決書,勾結外敵、謀害忠良、意圖謀反……樁樁件件都是當誅九族的大罪。宣德帝望著呈上來的奏章, 最底下“腰斬”二字觸目驚心。他提筆舔了下朱砂, 落筆畫圈之後,不禁合眼長嘆了口氣。

行刑那天,刑場裏裏外外叫前來看熱鬧的長安百姓圍了個水泄不通。

遠處的酒樓上,夏修言坐在酒樓二樓的窗邊。一旁有食客議論紛紛, 談起七年前的琓州之困, 言語間滿是唏噓。

有人感慨道:“……這吳廣達一死,總算是替當年邊關枉死的戰士討回公道。”

另一人道:“你說吳廣達死後,定北侯下一個要收拾的會是誰?”

“這還用說?”另有人湊近了笑得不懷好意, “還能有誰, 我看就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每回提到此事, 最後總繞不開當年朝堂上定下生死的那一卦。定北侯回京許久沒有動靜,人人都以為他寬宏大量將這事放過了,但今天一見吳廣達等人的下場, 就知道他此番回京必然是要替當年之事討個公道,既然如此,也沒有單單放過了當年蔔卦之人的道理。

“你說那道士當年是不是當真收了吳廣達那狗賊的賄賂,才故意將侯爺送去邊關送死?”

“誒,我看吳廣達死了,她卻還好端端的,說不定背後另有他人。”

也有人說:“說不定當真是她卦算得準,我聽說那道士回來在安仁坊又開了家算攤,別的不說,生意倒是真的好,聽人說,那可是一卦難求。”

“別管是不是算出來,就那時候,敢在朝上這麽說我看就是不懷好意!”

“我要是那道士,現在就該合計著趕快收拾東西逃跑。”

“此言差矣,我要是她我就不跑……”

……

賀中聽見身後的議論聲,不大高興地轉過頭,他是個直腸子,心裏藏不住事,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同身邊的人小聲問道:“侯爺當真準備對秋道長下手?”

聽他這口氣頗有些糾結,高旸稀奇地瞥他一眼,又聽他說:“老實說,我這兩天心裏老琢磨著這事,總也睡不好。”

夏修言:“還能有讓你睡不好的事情?”

“哎,可不是。”賀中嘆一口氣,“這段時間,你們幾個都不在,要不是她,光憑我這個榆木腦袋,恨不得當天就跑去大理寺劫獄。”

高旸忍不住抿嘴一笑:“我記得你先前還很看不慣秋姑娘。”

賀中努努嘴,欲言又止:“我是想著如果外頭的傳言都是真的,她這回也勉強算是將功折罪,而且我看那小道士身體弱得很也經不起折騰,正巧這兩日又病了。侯爺要心裏再氣不過,為難她一番也就罷了,也不必太叫人不好過。”

他絮絮說了一通,還知道故意替秋欣然賣個慘。夏修言聽了果然問道:“你怎麽知道她這兩日病了?”

賀中一聽有戲,忙應道:“咳……我也是昨天在藥鋪遇見梅雀姑娘才聽說的,她們二人今日要去青龍寺,梅雀昨天特意替她抓了兩副藥。”

他說完又暗暗觀察了一番夏修言的神色,卻見他沉吟片刻,忽然風馬牛不相及地同一旁的高旸問道:“章榕今天去哪兒了?”

今日吳廣達行刑,按理章榕應當會來刑場看一眼才是。高旸回憶起早上他出門前說的話,回答道:“應當是陪蘭娘去了青龍寺,迎章家人的牌位回府。”

吳廣達犯得本就是誅九族的重罪,他下獄後,吳朋做的那些事情也再沒人替他遮掩,數罪並罰按律當斬。之後梅雀去了大理寺自首,自陳芳池園當晚吳朋在她酒中下藥,意欲淩辱,她奮力掙脫才逃了出來,之後心中害怕這才遲遲不敢現身。至於小松送出宮外的首飾,先前雖在她手中,但如今也已全數歸還,於是此案草草了結,她便重新回到了芳池園。

青龍寺香火鼎盛,秋欣然早年托寺中的僧人在青龍寺的安神堂給小松立了個牌位,之後她回九宗,又托原舟每年給寺裏捐一筆香火錢代為照看。好在往後又有了梅雀,年年清明,終於有人能來為小松上三支清香。

從安神堂出來,秋欣然忍不住同梅雀又確認一遍:“你往後打定主意還要留在芳池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