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們有錯嗎?

已是正月末, 百姓們陸續結束貓冬,開始出門擺弄起農活來。

卸去偽裝的度藍樺一行三人趕到蘇開家時,正碰上他扛著鐵鍁往外走, 雙方在大門口相遇。

“蘇開, ”度藍樺道, “知道我們找你幹什麽嗎?”

蘇開的眸色沉了沉, 握著鐵鍁的手緊了緊,“不知道。”

正如刀劍是將士的命,農具也是農民的命,那柄鐵鍁被保養得很好,長期握著的木質手柄呈現出一種瑩潤的玉質光澤,而鐵質的鍁頭也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顯然十分鋒利。

真玩起命來,鐵鍁的殺傷力絲毫不亞於刀劍, 掄圓了照樣能把人的腦殼削飛。

大祿朝實行禁鐵令,沒有朝廷公文不得隨意配備兵器, 度藍樺三人……都沒帶武器。

“夫人退後, ”阿德和韓東對視一眼, 擋到度藍樺面前, “把鐵鍁放下, 自己走過來。”

蘇開抿了抿嘴唇,腮幫子隱隱收緊了, 沒動。

“你們誰啊, 找我爹幹啥?”院子裏又走出來一個穿著藏藍色舊棉衣的半大少年, 約莫十歲出頭年紀,見父親正跟人對峙,慌忙把手裏的鋤頭舉了起來。

剛才還很平靜的蘇開突然焦躁起來, 轉身朝他喊道:“滾回去,這裏沒你的事兒!”

“拿人!”趁他分神的瞬間,度藍樺高聲喝道。

阿德和韓東聞聲而動,撲上去一個按胳膊一個絆腿,眨眼功夫就把蘇開按到了地上,鐵鍁也遠遠地踢飛了。

那少年瞪圓了眼睛,嗷嗷叫著朝阿德和韓東掄起鋤頭,結果剛舉到半空中就被度藍樺一腳踢飛,然後一個過肩摔,橫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蘇開頭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血紅,面朝下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拼命掙紮了幾下,不動了。

“這是,這是怎麽了?你們是誰?!”一個跟蘇開差不多大的女人聽見動靜從屋裏跑出來,身後還跟著個懵懵懂懂的孩子。

見男人和長子都被制服,那女人愣了會兒,才要放聲大喊就聽度藍樺冷冷道: “若想讓全村人都知道你男人是個殺人犯,你就放開嗓子喊。”

蘇開的妻子神奇地閉了嘴。

“夫人,看,傷痕!”阿德將蘇開的棉襖掀開,一大片紫黑色的淤青映入眼簾,從鎖骨一直蔓延到腰腹處,占據了大半邊身體和一整條胳膊,觸目驚心。其中還有好幾處結了厚厚的血痂,可想而知,傷口原本該是多麽嚴重。

度藍樺蹲下去,用力在其中一處血痂上按了按,然後看著因為疼痛而發出冷哼的蘇開的眼睛,“平山縣城內的道路都十分平整,你告訴我,平地上怎麽摔出這血肉模糊來?”

蘇開又掙紮了幾下,一言不發。

“你不說話也不要緊,”度藍樺拿出那塊布片在他眼前晃了晃,“雖然被風吹雨打二十多天,但我還是能看出這塊布料很新,你家境貧寒,即便棉衣被劃破,也不舍得扔吧?”

蘇開的瞳孔一陣劇烈收縮,呼吸明顯加重,度藍樺才要說話,突然見他妻子拔腿朝屋裏跑去,忙跟了上去。

“站住!”常年料理家事的農婦怎麽可能跑得過度藍樺?蘇開妻子的手還沒碰到衣櫃門,就被度藍樺一把按住。

“別,大人求您了!”那女人崩潰了,跪下摟著她的腿嚎啕大哭起來,“沒有,真的沒有,真的不是他啊!求您了,真沒有啊!”

度藍樺深吸一口氣,猛地扯開櫃門,就見一摞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裳中,赫然夾著一件灰褐色的棉襖。

她抓起抖開一看:男式的棉襖右前襟上,打著一個針腳整齊的補丁。

衣櫃裏有個針線笸籮,度藍樺順手取了剪刀,三下兩下拆了補丁,露出來一個邊緣參差不齊的大洞。

雖然在修補前進行了修剪,但依然可以看出那大洞與她手中布片的形狀高度吻合。

眼見鐵證如山,蘇開的妻子癱軟在地,用力捶打著自己的頭發,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要是她不這麽摳搜就好了!

度藍樺看著她,“你其實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作為蘇開的枕邊人,丈夫身上突然出現的傷絕對瞞不過她。縱使一開始她沒多想,但後來汪河夫妻的死訊傳來,難道還沒有點預感嗎?

尤其剛才的舉動,更是坐實了她的知情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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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河一案的真相顛覆了所有人對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的印象。

當年汪河上門提親時,蘇開就覺得此人奸猾不可信,並不支持姐姐嫁過去。奈何父母和蘇梅本人都願意,他也無計可施。

一開始那兩年,汪河與蘇梅感情還算不錯,可漸漸的,汪河為了賺錢不擇手段,雖然賺了錢,名聲也毀了。蘇梅也勸過,奈何自己沒有本事,娘家也不濟,更壓著個“沒有子嗣”的罪名,說話根本沒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