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邵總管今天一大早就感覺右眼跳個不停,直覺有大事發生。

他分外謹慎,吩咐手下都打起精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務必向他稟報。

因此,在聽說有艘雲霧舟降落到余香齋的時候,邵總管才能在第一時間趕過來。

外院弟子或許不清楚,但他這個總掌事可清楚得很。

玄天仙府以劍道起家,門中弟子擅禦劍,除了對異獸頗有研究的丁峰主愛馭獸,對丹藥格外醉心的谷峰主愛以丹爐代替飛劍以外,另一位特例就是奉天君了。

他靈氣全無無法禦物,便設計了一道“雲舟符”,哪怕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有了這道符,也能操控雲舟自由前行。

昨日奉天君的壽宴出了那麽大的幺蛾子,邵總管本來已經很想死了,沒想到今日奉天君竟然親自來到外院,怕不是就是來向他興師問罪的!

邵總管擦了擦額頭的汗,腳步越來越快,身子骨卻越來越軟。

天知道昨兒個白墨領著那幾名外院弟子到他面前時,他是怎樣的心情。這幾個不成器的小兔崽子,平時在他眼皮子底下犯渾也就算了,居然能舞到奉天君面前。

玄天仙府外院不比內院,這裏弟子眾多,良莠不齊。換句話說,就是什麽樣的人都有。

世人追求財富、長生,一些有心問道,便將家中孩子送到外院,希望能夠得到峰主青眼,或是通過考核進入內院。

然而每年能夠進入內院的孩子寥寥無幾,大多數人依舊在外院徘徊。這部分人中,有一些人放棄了,回去了,還有一些人固執地守著,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翻身得道。

他們中有些秉性頑劣,但因宗族地位特殊,外院不好強行讓他們離開,邵總管便統一將他們歸置到外院九院中。那幾個出事的弟子就是九院的。

邵總管跑得滿頭大汗,待到了余香齋詢問手下時,只見傳說中的奉天君正垂著雙目靜默著排隊。他的肩頭還站著一只碧色雀鳥,興奮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這……這是怎麽回事?”

奉天君沒有大發雷霆,居然在余香齋排隊打飯?他不是趁著飯點人多過來立威的嗎?

來不及多想,邵總管連忙整理衣襟走了過去。

外院弟子不識奉天君真容,卻認得總掌事,見他過來紛紛自覺讓出一條路來。

“掌事好。”“邵掌事早上好,您也過來吃飯啊。”

這一聲聲掌事叫的,邵總管只覺無福消受,脊背都被壓彎了。

等他走到裴恕身邊,身軀已經佝僂得像個老人,顫顫巍巍地道:“奉……奉天君,不知您突然駕臨,有失遠迎。”

耳尖的外院弟子聽見了,紛紛驚訝道:“奉天君?是奉天君!”

很快,整個余香齋的弟子們都知道了:“是奉天君!那個戴著面具還帶了只鳥的男人是奉天君!”

正在給裴恕盛酒釀圓子的阿姨一驚,雙手罕見地抖了一下,鮮甜的酒釀順著碗口流了下來。她立刻慌了:“對、對不住,我、我再給您盛一碗。”

“不必。”

裴恕面不改色地接過來,幹凈的指腹按上沒有沾到酒釀的碗邊:“多謝。”

……

邵總管想了半天還是沒明白,為什麽奉天君會來外院的余香齋用餐……哦不對,不是奉天君,準確來說,是他帶來的那只鳥。

眼角周圍長著一圈金色細絨的小鳥,正低著腦袋站在桌上,歡快地從瓷碗裏啄食著珍珠似的圓子。

這一碗酒釀圓子清甜軟糯,又不會太膩,很得林啾啾歡心。

她吃得高興了,眼睛眯起,尾巴上的藍色羽毛舒展開來,露出漂亮的花紋。周圍有外院弟子瞧見了,忍不住發出嘖嘖贊嘆。

“去,去,別看了。”怕弟子們打擾到裴恕,邵總管背對著奉天君用氣聲對弟子們擠眉弄眼。

“奉天君。”等到外院弟子們退開了,邵總管才敢小聲問,“奉天君這次來……是有什麽事情吩咐嗎?”

裴恕坐在桌子的另一頭,雙目微合,斂神靜思,聽見他的話,微微擡起眼眸。

幽深目光看過來的那一刻,邵總管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他直覺右眼預兆的大事要發生了,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什麽事兒都沒有。裴恕只是平靜地收回目光道:“無事。”

傳言中性情不善的奉天君垂下目光,正看著那只低頭吃食的青烏。

明明只是一碗普通的酒釀,鳥兒卻吃得津津有味,連背影都散發出快樂的氣息,心思單純到近乎於蠢。

裴恕心中輕嗤,手指卻不自覺地被她吸引,輕輕地覆上她的腦袋揉了兩下:“帶她來認認路。”

邵總管:“??”

林啾啾:“??”

她從瓷碗中擡起頭,訥訥地不大敢相信:合著還真是專門帶她過來吃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