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你錯我不肯對,你懵懂我蒙昧(四十一)

趙繹一個人去廚房裏做菜, 南小槿原本是想幫忙,但是被趙繹攔住了。

“朝辭也要進去,三個人呆在廚房裏太擠了。”趙繹說。

南小槿忍著身上一陣陣的寒意, 看著趙繹走進了廚房。

趙繹把食材從冰箱裏拿出來, 慢慢處理好。剛把山藥洗好, 他正準備先去煮飯, 好像又突然聽見了什麽聲音, 回頭看向籃子裏的山藥,擺手說:“你把那些放下,放著我來切。”

說著,他剛好把電飯煲按好了開關, 便直接走到了那裏,拿過山藥放在砧板上, 一邊切一邊說:“你就坐那等著就行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萬一菜刀傷到手了怎麽辦?”

切完了山藥,他又從冰箱裏拿出草莓, 洗幹凈放在了旁邊的小圓桌上,又提了張椅子放在桌子面前, 對著原先的那個方向說:“你就坐這吃草莓就行了, 上次的傷都還沒好, 盡胡鬧。”

南小槿把這一幕盡收眼底。面前巨大的電視屏幕播放著她隨意調的頻道,裏面播放的熱鬧喜慶的音樂無法緩解她心中的寒意半分。

一個多小時後, 趙繹把菜都都端上了餐桌,招呼南小槿來吃飯。

南小槿走進來,看見趙繹坐在她對面,而他身邊的那個位置椅子也是被拉開的, 上面盛著一碗飯,擺著筷子。

南小槿身體僵硬地坐下,不知道說什麽。

好在趙繹似乎也不在乎她說不說話,一直在給他身邊的空位夾菜,同時又不住自言自語。

“這個山藥,你之前嫌有點軟,我這次調整了火候,特別脆,你多吃點。”

“剛剛給你洗的草莓你也沒吃幾顆,之前不是你自己吵著要吃讓我買的?”

“今天的鱸魚也不錯,你記不記得我們高中的時候,食堂裏一有鱸魚你就讓我去給你搶。”說到這他又忍不住笑了,擡起手,好像在給旁邊的人弄了弄頭發,“你小心點,頭發都散到嘴邊了。”

“最近你頭發長了不少,明天帶你出去理了好不好?”

南小槿再也無法忍受了,所有的荒誕、恐懼、憐憫都在拉扯著她的腦子,終於將瀕臨崩潰的心態徹底弄垮了。

“夠了!”她站起來說,“這碗飯一口都沒少,你擺的筷子還在原位,你一點也看不出來嗎?”

趙繹非但沒有清醒過來,反而奇怪地看著南小槿:“你在說什麽?阿辭明明都要吃完了。”

說完他又給朝辭夾了一塊羊肉,輕聲對朝辭說:“你別理她,她發瘋呢。”

“到底是我在發瘋還是你在發瘋?!”南小槿質問。

“朝辭早就死了!他在你的地下冰窖裏!你親手把他釘進了自己買的冰棺裏!”

她說完,像是脫了力一樣坐下,最後輕聲又無奈地說道:“你至少……得先讓朝辭入土為安吧。”

趙繹卻好像更加莫名其妙了:“我當然知道阿辭的身體還在那裏——你以為我瘋了嗎?”

“那天,大家都以為阿辭死了。但是過了幾天,阿辭又回來了,只是你們看不到。”他笑得帶著些甜蜜,“現在你們都看不見他,等過段時間,他能回到自己身體裏了,你們就能看見了。他的身體要是拿去火化了,阿辭就回不去了,所以我得好好保護他的身體。”

南小槿怔怔地看著他:“……你已經徹底瘋了。”

“我瘋了嗎?或許吧。”趙繹輕笑,“但我能看見阿辭,他真的就坐在我旁邊,他跟我說話,對我笑,我可以擁抱他,也可以親吻他……只是你們看不到他而已。”

“如果我真的瘋了,”

“如果'正常'‘健康’,就意味著再也看不到他,”

“那就讓我一直瘋下去。”

朝辭說,對不起,我生病了,但我不想治。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這究竟是一種什麽感受,是什麽樣的絕望。

…………

被趙家人給予厚望的南小槿,那天還是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那裏。

他們誰都無法阻止趙繹,因為他行為舉止看起來就是正常人,除了他的身邊有一個所有人都無法看到的“朝辭”。

直到有一天,一個金發男人敲響了公寓的大門。

誰也不知道他們之間說了什麽,只知道第二天,朝辭的遺體被人推了出去,送去了殯儀館。

南小槿再見到趙繹時,是在朝辭的葬禮上。

這是一場極其特殊的葬禮,因為朝辭的骨灰甚至沒有下葬,而是擺在墓前。

墳墓裏埋的只是他生前的一些貼身用品和衣物。

南小槿人們的竊竊私語中,依稀聽出這是因為朝辭的骨灰要被那個金發男人帶去德國。

她這才恍惚地想起來,那天在狹窄的底層艙走廊中,被人扣著手腕,用刀鋒抵著脖頸,鮮血染紅白色的西裝,但那個人卻若無其事地沖她笑:“過些天你可能會見到一個德國人,他中文名叫檀烈,你跟他說……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