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倦鳥長鳴歸巢何處(十七)(第2/2頁)

“那又如何,赤玉髓,幻湘棱草……這些你不是都給我了?”

缺了哪一樣嗎?

朝辭想起自己從前得到這些極其珍貴的天材地寶時,還真以為是師尊疼寵他,每次都樂顛顛得找不著北,還將這些當寶,便覺得諷刺又好笑。

祁晏止也頓了頓。

他也想起從前對自己全然信任的少年。

他幾乎從未送過少年什麽東西,只有那些看似珍貴實則意圖可怖無比的天材地寶。

但少年每次都高興極了,貓兒眼都像是在發光。

有段時間容雅總失眠。當時容雅才十四歲,修為也不過將將築基期。無論是年齡還是修為,都遠不到無需睡眠的程度。祁晏止知曉後,便為她尋來了萬年沉香靈木,親自做成了手串,準備送給容雅。

但是卻被少年注意到了。他吵著要容雅那手串,囂張跋扈的模樣讓他有些厭煩。想到那沉香木還剩了些料子,便讓人隨意雕些花樣送給少年。

最終雕出來的是一只小兔子。很小,堪堪放在少年的手心,少年卻喜歡得不行,穿了根紅繩掛在脖子上,日日都帶著。

後來少年一次出行,丟了這只兔子,哭求師尊為他找回來。男人不耐煩,剛好又到了少年該服藥的時段,他便隨手將又一養成藥體的藥材送給了少年,全當搪塞。

少年似乎勉強被安慰住了,但也不似平常得到這些藥材時的高興。他應當還是難過的,可不敢再在祁晏止面前哭鬧,便只能抹抹哭紅的眼睛,回了自己的住所。

在少年離開的一百三十年間,那五年的記憶如何也不夠分。每一絲每一縷都祁晏止抽出來反復回想,也包括這一幕。

他漸漸知道,少年不是想要那萬年沉香木。

他只是羨慕自己對容雅的關心,只是也想要一些除了天材地寶之外的、真正的禮物。

這些念頭在祁晏止心中一閃而過,心頭卻堵得厲害。

然而到了如今祁晏止也不知道的是,容雅當年之所以失眠,正是因為她發現了他的打算。知道自己想活下去,就必須要害死朝辭。

祁晏止強行壓下這酸澀的情緒,開口道:“所謂藥體,即為體內靈氣充沛且毫無雜質。你入金丹時,我傳你混元訣。那混元訣便能凈化你體內靈氣的雜質。但……”

他停頓了片刻,好像並不願意為自己辯解。

“但我並沒有傳授你混元訣的心法。後來你的心法,是蒼遲教你的,不是嗎?”

朝辭的面色已經漸漸蒼白了下來。

“蒼遲騙你說他是寄存在混元訣中的殘魂,簡直可笑。這混元訣雖是上古傳下來,擁有一定的靈性,但要承載蒼遲的靈體卻是遠遠不夠的。就算是低階煉器師,也能輕易看出這點。他一直寄存的地方,是當年你與容雅一起進入的遺跡。又因為容雅是五行道體,能凝固他的靈體,之後便一直寄存在容雅的識海中。在這層利害關系下,他如何能讓容雅死?”

一字一句,都像是敲擊在朝辭的心口。

到了現在,饒是朝辭再如何不願相信,也無法再逃避現實了。

“他說的,都是真的?”他擡頭看向蒼遲,語氣看似平靜,卻任誰都能聽到那被他強壓下的哭腔。

他看向蒼遲的眼中,帶著希冀。

他希望蒼遲能夠否認。能夠也給出一個完美無缺的反擊,證明這些都與他無關。

那希冀刺痛的不止是蒼遲,還有祁晏止。

哪怕到了現在,朝辭還是念著蒼遲。

他眸色暗了又暗:“不僅如此。那幻湘棱草,也是蒼遲尋來的,他甚至一次又一次催促我取你道骨。”

又是一只玉簡出現在朝辭面前,它記錄了祁晏止的部分記憶。

蒼遲尋來幻湘棱草,蒼遲在天劫旁阻止祁晏止去救朝辭,蒼遲警告祁晏止不可心軟……

每一個片段,短促又如厲鬼般可怖。

眾人看得也是心驚,但卻都沒有說什麽。

其實說白了,一條人命在靈域真的算不上什麽,不能指望每一個人都是正道。特別是現在,蒼遲展現的實力至少在大乘期以上,他們又如何能置喙什麽?

唯有朝家人,看得很不是滋味。

犧牲朝辭,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但直面朝辭受到的這一切傷害,他們還是心如刀絞。

他們看向離他們有一段距離的朝辭,想上去安慰他,腳跟卻像是生了根般。

他們與這蒼遲,又有什麽區別?

那塊玉簡從朝辭手中滑落。

眼中附著的水汽再也無法支撐,化作淚水從眼角不住流下。

他不再詢問蒼遲,不再尋求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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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佩服祁晏止了,這證據準備得也太充分了,一下子就能把人徹底錘死。”

一道聲音突然穿入系統耳畔。

系統頓時破口大罵:“艹!我正入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