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成仙我不替你留守人間(五)

能收便好,朝辭也沒有條件去挑剔,便也高興地答應了。

他已經做好了吃苦的準備,但是一個從來沒吃過苦、十八年來被人嬌寵長大的小少爺,就算做再多的心理準備,猛地讓他去做最底層的人幹的粗使雜活,實在是太難了。

他雖然這些日子裏為了生計,學了些粗淺的廚藝,但也只是勉強能入口,遠遠達不到酒樓大廚的標準。酒樓就讓他挑水端盤洗碗燒柴。朝辭第一次知道,一個挑擔上面掛著兩桶裝滿水的水桶,能有這麽重。跳了三趟,肩膀就被勒出血痕,朝辭自己不知道,也沒時間查看。他只是悶聲回頭,再去挑下一擔。

肩膀疼得不行,挑擔深深陷進肉裏。腿直打顫,腳掌也生疼。

挑來的水一部分用來給自己洗碗,洗碗盆裏面密密麻麻裝著數百個碗,此時已是初冬,在北境已是常有小雪的時節了。

手乍一伸進水中,便是一陣刺骨的冰涼,洗了一個時辰後,一雙手便變得通紅,像是失去了知覺。

一天工作完,他要把泔水運到外面倒掉,拉著沉重的泔水車,早上挑水時就疼得不行的腿腳再次叫囂起來。

走了一半的路程,似乎腳步都在打滑。

他咬著牙用力拉車,眼眶漸漸變得通紅。

在酒樓裏,疼得鉆心他也不敢哭,怕管事們看到了嫌棄他,失去這份來之不易的差事。但如今四下無人,看著完全黑沉下來的四周,他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不受控制地在抽噎。

但是他依舊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沒什麽好哭的。

亂世中,最不值錢的就是眼淚和軟弱。他失去了爹和大哥,如今能做的唯有保全自己和阿堯。

結束了一天的夥計後,朝辭回到了他跟靳堯的住所。

是一間還算整潔的磚瓦房。朝辭再難,也惦記著大夫跟他說過靳堯受不得陰寒,因此咬著牙租下了這間屋子。

進門時,靳堯還躺在床上。他的確病得有些重了,這幾天都有些難以起身。

“你回來了。”靳堯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頗為艱難地坐起了身。

朝辭忙去扶好他,關切地問:“阿堯今日感覺如何了?”

他在問的同時,又轉頭看見床邊的桌上擺著的粥和小菜,具是沒怎麽動過的痕跡。

這是朝辭早上出門時給靳堯準備的食物。

朝辭擔憂地皺起眉:“怎麽都不吃東西,這可如何使得?”

“無甚胃口。”靳堯說。

他倒不是裝病,而是這身體真的有些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吃食物味同嚼蠟不說,還一陣陣反胃。

靳堯本身就辟谷千萬年,到凡間吃些食物已是勉強,如今身體惡化,更是覺得這些食物難以下咽。

他不願再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便把話題移到了朝辭的身上:“你今日,如何?”

“挺好的。”朝辭笑道,“我嘴甜,老板娘和管事們都很照顧我,給我的都是些輕松的活計。咱們以後可算是有著落了。”

靳堯仔細地打量了他一下,少年手上泛紅還有淤青,眼睛還有些紅腫。

想必身上其他部位的傷也不少。

他抿著唇,心臟竟有些發緊。

吃了這麽多的苦,回來竟一句話都不說。以為能粉飾太平麽……

朝辭卻沒有在這上面聊太多,彎著一雙桃花眼對靳堯說:“該用膳了,我去給阿堯做,把今天的藥也煎了。用完膳再喝了藥,我帶阿堯下床走走,大夫說一直臥床也不利於休養。”

靳堯點頭,應了一聲。

朝辭便去給他做飯,過了兩炷香的時間便端著飯菜回了來。

他將飯菜放到桌上,扶著靳堯下床坐在了桌前。

又去找了件外衣給靳堯披上。

隨後便坐到了靳堯面前,見靳堯一直盯著自己看,他便問:“阿堯看著我做什麽?快吃飯,別餓著了。”

卻見靳堯突然伸手,用手指抹了抹他的臉頰。

朝辭傻乎乎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怎、怎麽了?”

“有灰。”靳堯說。

朝辭撓了撓頭:“剛剛沒注意,不小心蹭上了的吧。”

他學廚也就這幾天的事情,對他來說,學廚最難的就是燒火。第一次學的時候他都快被那些柴火氣哭了,如今雖然勉強會了,但也費力氣,染上些灰正常。

靳堯的神色有些復雜。

從前小孩非華服不穿,非美食不用,身邊仆役成群,誰也不會讓他不順心半分。

…………

做了一陣子的工,朝辭發覺銀錢還是入不敷出。靳堯需要的藥雖不算名貴,但也不算賤價,何況一日都斷不得。

他思及自己雖說無甚才華,但至少認得字,寫的也不算醜,於是又找了數家書鋪,死皮賴臉地接下了一些抄寫的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