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走出永夜(第2/3頁)

那一份有九個,郁奚先拿竹簽紮著喂了他一個,然後問:“為什麽?”

傅遊年怕他吃多了胃不舒服,而且很快就能去吃午飯了。

但是他不說,勾起食指彈了下郁奚的額頭,告訴他,“誰讓你比我小六歲,小朋友不能吃那麽多。”

郁奚很不屑。

他們順著柏林的街頭往前走,經過一處落滿陽光的廣場,看到有成群的白鴿,那邊好幾對在同時辦婚禮,周圍有很多駐足觀禮的行人,有的還在拿著手機錄像。

婚禮已經舉行到半中間,即便聽不太懂德語,也大概能判斷出是在讀誓詞。

廣場四周都系滿了彩色氣球,儀式結束後,都拆下來打算分給經過的人,很多人都過去拿。

“寶貝,你要那個氣球麽?”傅遊年低頭問郁奚。

郁奚點點頭。

傅遊年去給他拿了一個藍色的。

郁奚看到有幾只白鴿停在傅遊年腳邊,陽光底下他的背影顯得很挺拔。

郁奚吃完了最後一個章魚燒,把盒子丟在了路邊垃圾箱裏,傅遊年過去時,剛好聽到他在小聲地唱歌。

“T'es le début du poème mon bébé, la fin de conte de fées……”

傅遊年沒有聽懂。

反正郁奚就是仗著他聽不懂才唱的。

但旁邊幫忙分發氣球的一個栗色長發的女孩子聽懂了,朝郁奚說了一句什麽,淺灰的眼睛裏都是笑意,又遞給他一個氣球。

郁奚紅著臉,很不好意思地跟她道了謝,又順著她目光看了傅遊年一眼,然後才伸手接過。

“你剛才唱的是什麽?”傅遊年問他。

總覺得那個調子很熟悉,好像聽郁奚唱過。

郁奚沒有理他。

他們站在路邊說悄悄話,再擡頭時看到都已經過了交換戒指環節,新人在接吻。

郁奚拿氣球擋著旁邊人的視線,拽了一把傅遊年的襯衫衣領,讓他低下頭,然後飛快地親了他一下。

很快電影節就如期開始,頒獎禮的那天郁奚難得穿了次西裝,跟傅遊年一起進場。

他肩上搭著傅遊年的深灰色大衣,袖扣還是傅遊年早上親手給他別的。

跟他西裝的顏色很搭,而且郁奚本身個子也不矮,只是把大衣搭在肩上,不用認真穿,完全能撐得起來。只是郁奚總覺得他穿成那樣過去,落在他身上的鏡頭和閃光燈好像瞬間多了一倍。

媒體都是火眼金睛,大概認得出是傅遊年的衣服。

而且他無名指還戴著跟傅遊年的婚戒。

這次入圍主競賽單元的華語電影不止是《盲友》,還有另外好幾部,再加上這次算是郁奚病愈後第一次在很正式的場合出現,國內很多媒體都特意飛過來采訪。

張斐然緊張得直冒汗,看到傅遊年跟郁奚終於結束采訪來了休息室,才松了口氣。

“待會兒就過去等頒獎了,我怎麽這麽忐忑呢?”張斐然說。

他當導演也有二十幾年,拿過不少獎項,無論是國內還是國際的,這一次莫名緊張得昨晚都沒睡好。

傅遊年也就沒好意思說,他昨天還帶郁奚出去玩了整天才回酒店。

但是等過去落座,主持人也上了台,燈光往下一打的瞬間,傅遊年才發現自己其實也是有點緊張的。

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得獎,卻很希望郁奚這次不要陪跑,這部電影對於他們的意義都不太一樣,傅遊年永遠忘不了拍攝到後期的那段時間,郁奚每晚為了骨痛輾轉反側,只有靠止痛藥撐著才能走到鏡頭下。

他甚至都不太記得清,郁奚生病的那多半年裏到底吃了幾瓶止痛。

最佳導演獎已經頒布,張斐然拿著獎杯下了台,大屏幕就開始播放接下來的表演片段。

宋西顧年少時的追逐和等待,他對於命運的無數次反抗,為了愛情和自由,哪怕雙眼失明,都沒有一天認過命。他不是東奔西顧的野兔,甚至遠遠比江潮更執著更頑強,他一生都不曾停止奔跑。

在江潮癌症去世後,他余生都在幫助跟他曾經那段時間一樣,身處黑暗的人。

臨終前他簽了器官捐獻。

跟很多人說,他的愛人曾經留給他一雙眼睛,現在,他想把他的器官再留給更需要的人。

主持人已經開始讀串詞,傅遊年卻不太能聽得清了,身旁的聲音潮水般浮動,卻又被隔絕在外,直到他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心臟才陡然一跳,渾身的感官都在那一瞬間復蘇。

郁奚原本還很緊張,但走上台之後,遠遠隔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無意中和傅遊年視線相對,又忽然間冷靜了下來。

他先感謝了劇組和導演,以及在拍攝期間支持他的粉絲和朋友。

然後往台下看了一眼,忍不住眼底又漫上了幾分笑意。

“我以前看到一句話,‘是你讓聾啞的宇宙有了聽說的能力,’”郁奚繼續說,“可能用在這裏有些斷章取義,但對於宋西顧來說,年少時他心盲,是江彥給他撕開了籠罩了許多年的夜幕,讓他終於能擡頭看到光亮,哪怕是出租屋裏的方寸之地,終於有了一個家。後來他眼盲,是江潮拉他走出了泥濘,留給了他最後看到世界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