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見家長(第4/5頁)

傅遊年包餃子時,偷偷地在其中一個放硬幣的餃子皮上做了個記號,被嬸嬸看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嬸嬸也沒說什麽,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背。撈出來時又剛好看到,就放到了郁奚碗裏。

郁奚咬到裏面硬硬的東西,有點茫然,扒拉開給他看,傅遊年摸了下他的頭。

等到吃完飯,傅遊年在陽台上叫傅樂過去。

時隔多年,傅樂都快記不清傅遊年有多久沒跟他說過話。

“哥?”傅樂躊躇地站在陽台門口。

“打你的人叫什麽?”傅遊年拿著手機問他。

傅樂說了名字。

電話那邊的人聽到了,傅遊年就擡手掛斷,然後把剛才傅樂私下裏塞到郁奚兜裏的錢還給他,郁奚沒要,“他說不用你的。”

傅樂前幾天才聽傅瑩說了傅如琢自殺的事情,直接聽得愣在原地,那件事確實是傅瑩做得不對,不應該在傅如琢病房外面說那麽傷人的話,他還為此埋怨了傅遊年十幾年。

“對不起啊哥。”出去時傅樂跟傅遊年說。

傅遊年也不算完全不在意,但事情過去太久,說什麽都沒有必要了,而且他曾經覺得耿耿於懷的,現在都輕如鴻毛,與其花時間介意已經過去的事,他更想多帶郁奚出去玩幾天。

“算了。”傅遊年沉默片刻後說。

晚上該吃宵夜時,嬸嬸煮了一鍋醪糟湯圓,每人給他們撈了一碗。

甜糯的湯上還灑了一把桂花碎。

端上桌大家都怔住了,自從傅如琢死後,傅遊年離開了家,他們這麽多年都沒再見過。

傅瑩一下子紅了眼眶,端著碗偏過頭吃。

“小奚嘗一嘗。”嬸嬸在旁邊坐下,遞給郁奚一把小勺子。

郁奚接過去撈了一個,小湯圓是豆沙餡的,入口即化,他抿了抿唇,小聲說:“好吃。”

嬸嬸背過去抹了抹眼淚。

外面夜色裏不遠處有人在放煙花,一聲聲響在窗外,電視裏元宵晚會那麽熱鬧,好像突然時光倒流,回到了十幾年前,她每天下班回來,都能看到那幾個孩子湊在不算寬敞的茶幾上寫作業。

可她現在頭發都快白了。

傅遊年看到她起身去了廚房,就輕輕地拍了拍郁奚的肩膀,讓他接著吃東西,然後跟過去。

“你過來幹什麽呀,留他一個人。”嬸嬸回頭說他。

傅遊年給她拿了幾張紙巾。

如果當初父母去世,叔叔和嬸嬸沒有收留他和傅如琢,他們唯一的去路就是福利院,在那裏會過成什麽樣,完全無法想象,但這麽多年他並沒有道過謝,有時候恩情太深,一句謝謝顯得輕薄。

傅遊年很輕地摟了下她的肩膀,看到她眼角的皺紋,曾經流了太多眼淚而顯得有些渾濁的眼睛,笑了笑,低聲說:“媽。”

一個字就足以讓眼淚決堤,她捂著嘴差點直接哭出聲,擡手把傅遊年從廚房推了出去。

郁奚有點忐忑,他低頭吃了一口湯圓,傅遊年還沒出來。

現在已經十點半多了,這兒還給傅遊年留著一間臥室,就是兩個人睡可能有點擠。

傅遊年過去看了一眼,比單人床要寬敞,低頭問了問郁奚,郁奚沒什麽意見,就拿著被子過去鋪好。

郁奚去洗了個澡,然後跑回房間,濕漉漉地往傅遊年懷裏鉆。

“要擦頭發。”郁奚拉著他的手摸自己還在滴水的發梢。

傅遊年從他手裏接過毛巾。

“你嬸嬸是不是也不喜歡我?”毛巾從頭上垂下來,擋住了眼睛,郁奚小聲地問傅遊年。

“沒有,她那麽喜歡你。”傅遊年說。

郁奚不太信,他有點沮喪,覺得自己沒辦法讓傅遊年家裏人滿意。

傅遊年拿開毛巾,低頭親了親郁奚的額頭,說:“對不起,她可能有點拿你當我弟弟了。”

“為什麽?”郁奚轉過身勾著他的脖子,“我和你弟弟長得像麽?”

傅遊年搖了搖頭,“我弟跟我叔叔長得比較像,你倆差不多大吧,要是他活著,今年也是二十一歲。”

郁奚還不太清楚傅遊年的弟弟到底是為什麽自殺的,他不怎麽敢問,但是傅遊年其實不介意。

“我當時還在上學,而且要去拍戲,為了片酬,沒空每天在醫院陪他,”傅遊年說,“晚上過去看他的時候,總是聽到他在喊疼,他每天都在腿疼,渾身發燙,很容易就被傳染上別的病,化療完吃不下飯,喝水都吐,做骨穿疼得渾身脫水……”

那幾年傅如琢大概過得痛苦又折磨,身邊隔三差五就有死掉的人,找不到可以移植的骨髓,毫無期望。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希望摘掉身上的管子,哪怕走出去一天曬曬太陽。

很多病人都會經歷這樣抑郁消沉的情緒低谷,不管是慢性病,還是重症絕症,能夠將人殺死的不只是疾病,還有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