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懶得理你

郁奚渙散的視線終於重新凝聚,他脫力地松開了手裏的紙袋,頭一次知道過度呼吸原來是這種感覺,剛剛他整個人都像是失水過度的瀕死的魚。

來到這個地方之後郁奚幾乎沒有一晚能踏實睡覺,他沒辦法合眼,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感覺到一陣心悸,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再睜開眼時,會不會又變成了瞎子。

安眠藥對他的作用很小,原主常年服用各種安眠藥物,身體早就產生了抗藥性。

這個紙袋子就是他以防萬一放在床頭的,沒想到真的會用到。

外面還在不斷地傳來敲門聲,郁奚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起身去開門。

雪球一直在試圖扒著門把手開門,但郁奚晚上回來時就把門反鎖了,它嘗試了很多次都沒弄開,也叫不醒郁奚,急得團團轉,看到郁奚出來之後,扭頭跑過去蹭他褲腿,尾巴搖出幾道殘影。

“乖。”郁奚俯身摸摸它的頭。

等了很久傅遊年都沒聽到裏面有人的動靜,他有種很不安的感覺,說不清來由,在門終於被打開後,才幾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傅老師。”郁奚站在門邊,神情間透著疲倦。

“剛剛聽到它叫得很厲害。”傅遊年低頭看了一眼那條擠在門縫和郁奚腿邊的薩摩耶。

“對不起,”郁奚用小腿把雪球往裏推了推,“是不是吵到您休息了?”

傅遊年很想說他不是這個意思,但這樣一來,聽著就好像他是出於關心才來敲郁奚家的門一樣,微妙地糾結了幾秒後,他岔開話題說,“沒事,我是正打算帶著貓出門,聽到動靜才順便過來看一眼。”

“貓怎麽了?”郁奚問他。

“晚上一直沒什麽精神,不知道是不是手術出了問題,打算帶著去看看。”傅遊年接著瞎編。

郁奚記得上午那只小黑貓做完手術後醫生說很成功,他自己以前也養過貓,帶著去做過絕育手術,一般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尤其小公貓的手術相對簡單,用不了幾天就能亂蹦亂跳,就說:“我幫您看看?”

郁奚有些畏懼身後空洞黑暗的房間,失明之後他就開始害怕黑夜了,畢竟就算開再多的燈,也總有燈光無法企及的地方。

他有時候都情願留在片場裏拍夜戲,至少片場裏到處都是人。

他很難形容那種感覺,跟拿厚重的黑布蒙著眼睛,人為地擋出一片黑暗是不一樣的,失明之後他甚至連正常的黑色都沒辦法再看到,眼前只是虛無和空洞,從心理上可以很輕易地壓垮一個人,是黑夜的類似物,但更加毛骨悚然。

“好。”傅遊年停頓幾秒,然後點了下頭。

郁奚讓雪球待在家裏睡覺,自己拿著鑰匙跟傅遊年過去。

聽到門響時小貓又探頭看了一眼,但這次沒再縮回去,還往外伸了只毛絨絨的爪子,掛在貓窩旁邊。

郁奚走到貓窩前蹲下身,勾起食指輕輕蹭它的爪子,小貓咪就抱住他的指尖亂舔,還拿牙去啃,但啃得不重,郁奚只感覺指尖微癢。

傅遊年心情復雜地在旁邊看著這只貓,自己把它抱回來兩個月了,可從來沒有過這種待遇。

小白眼狼。

“好像沒什麽事,還挺機靈的。”郁奚擡頭說。

“那它怎麽剛才不理我?”傅遊年俯身戳了幾下貓屁股。

可能懶得理你,郁奚心想。

但他沒說出來,還很虛偽地安慰傅遊年:“大概它剛才困了。”

傅遊年覺得自己已經多少有點了解郁奚,看到他剛才嘴角抿著的淺淡笑意,就知道大概沒想什麽好話。

已經過了醫生囑咐的術後禁食禁水的時間,傅遊年起身打算去接點兒清水喂給它,回來時看到郁奚拿著貓窩裏的那只小金魚正在跟小貓玩。

客廳裏角落裏暖黃色的燈光流瀉在他身上,整個人鍍著一層柔軟的淡金色,卻很沉默,臉上也沒有多余的表情。

他被貓咪爪子握住的指尖蒼白纖細,像冷硬潔白的雕像,沒有溫度,也不動感情,卻又一直任由那個小東西拿帶著倒刺的舌頭舔他的指尖,很奇異地中和了冰冷和柔軟。

郁奚擡頭看到傅遊年回來,貓也沒什麽問題,就說:“傅老師,那我先走了。”

“嗯,”傅遊年低聲答應,余光看到郁奚拿著貓玩具的手還在發抖,沒忍住說,“有事可以找我。”

郁奚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傅遊年去敲他的門可能不是真的為了貓,很輕地笑了笑說:“謝謝。”

等郁奚出去後,只剩下傅遊年跟一只黑得幾乎可以隱身在貓窩裏的小貓面面相覷。

傅遊年起身去冰箱裏拿了兩顆煮好的雞蛋放在貓窩旁邊,骨節分明的手指點了點小貓的腦殼,讓它去看地上的雞蛋。

小貓直勾勾地看著,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然後就聽到傅遊年懶洋洋地說:“賠你兩個行了吧,脾氣還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