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高,真高(第2/3頁)

禪子再次望向沉睡裏的井九,說道:“不過我倒不擔心他醒不過來,不管他是景陽還是井九,當然會給自己留後手。”

卓如歲說道:“您不是說掌門真人沒想到自己會受這麽重的傷,所以那道劍息無法醒來?”

禪子像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說道:“像他這麽怕死的人難道只會留一道後手?”

“你的那些推論,或者說的是……今日方知我是我?”

西來的聲音忽然在圓窗外響起。

“雖然我真的不懂,但確實有可能就是這個意思。”

說完這句話,禪子提起僧衣下擺跨過圓窗,來到湖邊,與西來並排坐在了石凳上。

如白蓮花般的赤足探入微涼的湖水裏,一蕩一蕩,引來好些魚兒嬉玩。

西來問道:“傳聞裏你前世是果成寺的那位德高望重、嚴肅方正的臨谿大師,轉世重生之後卻像孩子一樣貪玩,其間有何玄妙?”

禪子說道:“我與景陽真人探討過這個問題,義父死後,我漸漸記得了前世的一些記憶,但那是否就能證明我是我?”

西來說道:“確實極難證明,就像他一樣,他到底是景陽還是井九?或者說他願意成為誰?”

“我真的不懂,不過你那句話說的不錯,這一世的我確實很貪玩。”

禪子從袖子裏掏出一大把細木棍,扔到兩人間的石凳面上。

那些細木棍就這樣隨便的搭著,有些散落在外,但如果仔細望去,便能發現結構極為復雜,想要拆解開來非常困難。

這是孩童們最常玩的、也是最簡單的遊戲,西來再無心世事,一心修劍,也知道怎麽玩。

他看了禪子一眼,發現對方的眼神非常清澈,卻又是那樣的認真。

他想了想,伸手從那些木棍裏抽出了一根。

不是最上面、最簡單的那根,也不是位置最艱難的那根,就是很隨便的一根。

晨風輕拂湖面,微亂晨光,迎來了兩道劍光。

廣元真人與南忘落在了湖畔,趙臘月等人也來到了場間,視線落在石凳之上。

他們知道,這堆木棍就是禪子與西來之間的戰局。

禪子伸手抽了根木棍。

西來接著忽然同時抽出了兩根。

禪子看了他一眼。

湖畔異常安靜,便是晨風來到石凳處都很自覺地停下,更沒有人會出聲打擾。

對孩童們來說都很簡單的遊戲,自然不可能難住西來與禪子這樣的人。

沒過多長時間,南忘等人便看出了這場遊戲的真正意圖。

禪子與西來每次抽木棍時的選擇看似隨意,實則不然。他們選擇木棍的目的並非只是抽出那一根木棍,而是讓那堆木棍變得更加復雜,更加脆弱,為對方增加無數困難。與其說這是抽木棍的小遊戲,這更像是下棋,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棋局,已經有些接近當年井九在朝歌城棋盤山給人們演示過的立體棋局。

很明顯,雀娘已經想起了當年的那幕畫面,眼睛變得異常明亮,神情無比專注。

……

……

隨著時間的流逝,晨風依然溫柔,晨光越來越濃,越來越紅。

湖畔依然安靜無聲,二人抽出木棍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禪子的神情很凝重,西來也改了一次坐姿。單以境界實力論,禪子應該比西來略遜一籌,但他當年去青山向景陽真人問道百日後,便一直在苦心研究這堆木棍,還真不知道最後的勝負。

終於,絕大部分的木棍都已經被抽了出來,或者落在地上,或者飄在湖水表面。

石凳上只剩下三根孤伶伶的細木棍彼此搭著,以一種難以形容的方式,呈現著穩定與平衡的美感。

看上去就像是篝火的架子,正在晨光裏緩慢燃燒。

這時候只要再抽出一根木棍,剩下的兩根木棍必然倒下,除非動用神通維持,但那有什麽意思?

接下來輪到禪子的順序。

他看著石凳上的三根木棍,沉默了很長時間,白蓮花般的赤足在湖裏輕輕拍著,把那些擾人的魚兒趕到了遠方。

“我輸了。”

禪子微笑說道,就像一個投子認負的棋道高手。

這場對局的勝負關鍵,不在於他們的手法與選擇,從最後的結果來看,只在於木棍的數量以及順序。

禪子放下那堆木棍,除卻那些散開的木棍,搭在一起的木棍數量,他們一眼便能數清楚。

“你的推演計算能力已經不在他之下。就算他醒過來,也無法以此勝你。”

說完這句話,禪子走到湖面上,湖水輕動,自然生出一道蓮雲。

南忘看著他說道:“就這麽走了?”

禪子說道:“我打不過他,不走怎麽辦?回白城。”

晨風運力,送著蓮雲去了天上,在滿天朝霞裏向雪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