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單槍獨馬

現如今的建康(南京)城,乃是大宋的行都。而臨安(杭州),則是大宋的行在。國都呢?國都始終是汴梁,北方落入他人之手,朝廷被迫南遷,但並未另立國都,他們還是希望能打回去的。

只是冷兵器時代,武力強大與否,有時候與你的經濟發展、文明程度並沒多大關系,先前人家正在勢頭兒上,他們就得先求穩,倉促南渡,哪可能即時發起反擊,能守住能穩住就不錯了。

及至後來,更北方的統治者把貧窮的瘟疫統治到哪兒就帶到了哪兒,江北破落,南富北窮,再加上人心思定。實際上,當皇帝的是想收回故土的,至於忌憚二聖歸來,純屬後人臆語。

這兩位天子一個根本不想當皇帝,後來人家兵臨城下,倉促傳位,終得解脫。而另一個才當了一年皇帝,根本來不及培養自己的班底,就算有培養,也隨著他們倆的被俘一起被俘了。

康王南渡,另組的班底,誰怕這倆喪權辱國的家夥歸來啊。再者,南宋存續一百五十多年,南北兩宋加起來,比唐朝、明朝國運都長,就算趙構擔心老爹和老哥回來,可那才幾年的功夫?他們死了以後呢?後來的皇帝還擔心什麽呢?

實在是外因、內因,諸多因素,已經無力回天。包括一個令人大跌眼鏡的事實:那就是士、民階層,都不喜歡北伐,民間阻力很大,他們好好的日子過著,太平、富足,誰願意起兵,真要把北方打回來,豈不是還得養活北方人?

這些阻力看不見摸不著,可在各個方面卻能發生實質的作用,皇帝想恢復昔日版圖,談何容易?不過這是後話了。自南渡以來,大宋“重文輕武”的局面在相當長的時間裏是改變了的,因為強敵的威脅可是就在面前。

以建康府為例,這裏的官員大多負有軍事責任,而且戰時會全部轉向為軍事服務。官府為了有效率,也做了諸多的改變。

比如,建康府屬於集中辦公衙門,諸多高官都在一個地方,有事情好溝通,避免辦事人員東奔西跑,各處請示。另一個,就是官員們哪怕是負責民政、司法的,也負有戰事一近,立即轉換職能的要求。

建康府治座落在皇帝行宮的東南角,秦淮河的北面,安撫使、制置使、宣撫使、知府事、通判、總領、轉運司、侍衛馬軍司等高級軍政官員全都在這裏辦公。

從中可以看出,通判這個官,在這諸多高級官員中排位著實不低,而建康府現在的通判,卻是已經死了,死於一樁離奇命案,可以想見,這件事建康府該是何等重視。

李公甫帶著自己的人,押著人犯,來到了設廳。這設廳的前邊乃是戒石亭,亭中一方戒石,上邊刻著“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十六個大字,用以警示官員。

設廳後邊是清心堂,南面是儀門,以修廊相連。清心堂的後面是“忠實不欺之堂”。李公甫等人到了設廳就候在了那裏,知府大老爺正在那裏處理事情,他們得等上一陣兒。

忠實不欺之堂,聽起來有些長,不太像個堂號,可這就是南宋建康府府治官衙裏的一處重要所在的名字。堂上,裘捕頭、鄭捕頭、洛捕頭,齊刷刷地站在堂前,正向居中而坐,面沉似水的知府老爺沈深稟報。

鄭捕頭道:“大老爺,那楊瀚機警狡詐,早早地逃了。小人們如今已封了水旱兩途,滿城緝捕,大老爺放心,我們布置的早,他逃不掉的。”

沈知府臉上似笑非笑,神氣兒非常古怪。他伸出三根手指,淡淡地道:“三天,算上今天,我建康府水旱兩路,只許嚴查三天,三天後,一切恢復正常。”

裘捕頭一聽有些著急,急忙道:“大老爺,我建康百萬人口,那廝藏遁民間,一時間哪裏尋得?若給小的們十天半月的時間……”

沈知府呵呵兩聲,淡淡笑道:“十天半月?那我建康百姓,該受到多少騷擾,民生豈不受了影響?”

洛捕頭道:“大老爺愛民如子,菩薩心腸。只是通判老爺被殺,這是何等大事,便讓百姓們有幾日不得自在,誰又敢生半名怨言?小的以為……”

沈知府拂袖而起,洛捕頭一見,急忙住口。

沈知府繞過公案,跨到他們面前,笑吟吟地看著他們三個,很和氣地問道:“你們也曉得通判遇害,是何等的大事。那麽,就想抓個小小家丁來搪塞了事,嗯?”

沈知府這句話聲音並不大,臉上還帶著笑,語氣也很溫和,聲調更是江南人的儒雅柔糯,可這三個人卻似同時頭頂上炸響了一個驚雷,駭得他們雙膝一軟,卟嗵一聲就跪了下去。

沈知府緩緩舉起右手食指,向頭頂指了指,問道:“知道本府為什麽要在這裏見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