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聖誕前一天。

覆蓋著城市的積雪已經被清掃幹凈了,可路面上依舊濕滑泥濘,天還是很陰,看來降雪還沒有那麽容易停止。

大巴車在郊外的小路上緩慢地顛簸著,車上的人們早就熟睡了,只有楊戩一個人還醒著。

他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合過眼了,但對於一個天兵來說,睡眠並不是生活必需品。他就算三十天不吃飯不睡覺,也一樣能夠和惡靈搏鬥,再毫發無傷地從槍林彈雨中脫身。

可是他很苦惱,因為自己追蹤的那條線索又斷了。

片場外的面包車裏,楊戩和他的上司面對面而坐。

“都查過了?”王導叼著個煙頭,翹起腿抖動得像裝了馬達。

“嗯。”

楊戩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的上司,一個天兵內務部的特派員,手中握著自己的生殺大權,卻以能接近女明星為借口,隱藏在影視劇組裏,做副導演。

在過去的三十個小時裏,楊戩走遍了這個城市。北京城無論是公立醫院還是私立醫院,凡是有能力做心臟移植手術的醫生,乃至各大學院的教授,全都被他排查了一遍,所有人幾乎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你這也太不懂禮貌了,大半夜的去敲人家的門。”王導翻閱著他的調查記錄,多半為問訊都是在深夜裏完成的。

“我沒有敲門。”楊戩的嗓音艱澀,因為他很少開口,總是有些不適應。

“這就是你們執行的風格!”王導狠狠吐了口痰,“連人類都講軍民魚水情,你現在可是在內部考察期,就不能轉個彎兒完成任務麽?一旦出了問題,又得讓我們來擦屁股!跟我多學學,好好地融入這裏,不要做這個社會的不安定因素,這是個講法制的國家,知道麽?”

“巨寇。”楊戩吐出兩個字。

“我實在拿你們這群人沒辦法……”王導嘆了口氣,踩滅了煙頭,“還有什麽要問的?”

“什麽人……能從地獄劫走靈魂?”

“我之前說過,世界上只有兩個人做到了這一點。”王導又點了一支煙,狠狠的吸了一口,“其中一個人曾經登上過三界通緝榜的首位,我只需要跟你提他的姓,你就會猜到他是誰。”

“誰?”

“他姓孫……”

楊戩低頭想了想,猛地擡起頭來,眉頭緊鎖:“孫局?!”

“沒錯!當然了,現在他老人家已經是我們總局的常務副局長了,每天也就是坐在辦公室裏批批文件,再就是跟老家夥們喝喝酒。想當年,孫局可以說是天上地下第一拉風的男子!”王導露出鮮有的崇敬,“傳說他當年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拎著一根鐵棒,輕松地跳過地獄界辦事廳高大的櫃台,微笑著對後台的女人說了兩個字————打劫!你想象一下,別管他是否違背了天道,可是真的帥啊!男人就該這麽帥氣!”

“是麽?”楊戩疑惑地問。

“你不懂!”王導斜了他一眼,“反正另一個巨寇是和孫局長一個等級的男人,試想一下吧!該有多棘手!否則也不會查了這麽多年,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明白了。”

“等等!”王導叫住了楊戩,不屑地扔了個信封到他懷裏。

裏面是兩張今晚《悲慘世界》音樂劇的VIP票,位置很好,就在一樓正對著的舞台的位置。

“約上個妞兒,今晚去看!”王導瞪著楊戩,“這是命令!”

“為什麽?”楊戩完全搞不懂這位特派員的意圖。

“我今晚有三個約會,去不成。”王導得意的說,“你要融入這個社會,今晚是平安夜,誰還在外面瞎逛蕩!”

“一個人去可以麽?”

“就瞧不起你們這種單身。”王導訕訕地說。

楊戩行了一個天兵軍禮,默默退出面包車,拉上了車門。

夜色慢慢占據了北京的天空,包裹著節日彩帶的街燈從沉睡中蘇醒,剛剛相見的情侶們挽起手臂走進劇院,門前的小販們在高聲叫賣著聖誕帽,空氣裏飄散著奶油般的甜香。

劇院前巨大的海報上,女主角安琪正對著夜空祈禱,仿佛在祈禱一個平安寧靜的聖誕之夜。檢票入場的時間還沒有到,但觀眾們早已在劇院門前排隊等候了。

這是一場中國音樂劇迷們期盼已久的演出,在這之前,世界四大音樂劇還從未被翻譯成中文演出過。而且這出戲的女主角安琪又被稱為戲劇界的超新星,被譽為中國音樂劇的新希望,這場演出很可能就是一個普通女孩走向傳奇的第一步,見證奇跡的機會,人們怎麽舍得錯過!

而此時,林夏正穿著一件破舊的洋裝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東張西望地尋找著。

“怎麽還沒到呢?”

一個小時前她就已經畫好了妝,趁著劇組的其他人忙得焦頭爛額的功夫,從後台悄悄溜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