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故事 煙雨胡同18號診所

壹、煙雨胡同18號

“你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麽?”白起坐在陽光裏,喝著一杯湛碧色的茶。

桌對面的田勇愣住了。

一分鐘前他剛剛把一只文件袋放在了白起的桌上,那裏面有北京市內兩處高档公寓和一處別墅的房產證;四家上市公司的股權轉讓書;大量的無記名債券、銀行本票;兩輛豪車的車鑰匙,一輛是廠商贊助的保時捷超跑,還有一輛是他平時坐的奔馳S600。

這是他的全部身家,保守估值接近1億人民幣。

“這是我的所有財產......還不夠麽?”田勇苦澀地說。

“你的左腿103前受傷,十字韌帶和外側副韌帶完全撕裂,膝蓋骨粉碎性骨折。讓我猜猜看,3個月內你一共做過兩次手術,植入了三塊鈦合金骨骼,五只鋼釘。看手法,第一次主刀的應該是日本東京大學醫學院的院長,小津哲也,手術失敗。之後你又到美國西雅圖濟慈醫院請到了喬治·馬文,他給邁克·喬丹治療過腿傷,但手術再度失敗。現在你的左腿肌肉已經萎縮15%,運動技能受損90%,完全恢復的幾率在3‰以下......”

白起的嗓音如提琴般優雅動聽,卻讓田勇心底陣陣發寒......

每個字都沒錯,白起像是在念一份判決書。

田勇坐在輪椅上,低頭看著自己無力的雙腿,這可是跑出過世界冠軍的腿啊,現在卻連站直了走路都做不到。

田勇,中國最好的110米欄運動員,世界紀錄保持者,幾乎是國家英雄式的人物,在田徑場上改寫了白人和黑人一統江山的局面......直到3個月前的一次車禍,他的膝蓋被撞成粉碎性骨折。

撞他的人知道他是田勇的時候當場就哭了,說我有愧於國家有愧於人民,痛得滿頭冷汗的田勇說你哭什麽!你倒是送我去醫院啊!

體育中心的領導也來探望,市委書記也來探望,但是都沒用,國內最好的大夫會診,結果就是“可惜啊可惜啊,多好的年輕人”。教練無奈之下只好帶他出國找了國外的專家,小津和馬文開始都是牛皮哄哄,說你找我算是找對人了,你這病我治不好就沒人敢治了。

他們說得確實沒錯,首先他們治不好,其次他們治不好就沒有人敢給田勇治了。

3個月後門庭冷落車馬稀,連新聞媒體都對田勇失去了興趣。一個失去了雙腿的田徑英雄,最後一次上頭條的機會是宣布隱退吧?隱退後連轉行演藝界的機會都沒有,虧得田勇最紅的那段時間,好些導演還來找他拍戲,高調宣布他就是中國版的長腿哥哥。

就在田勇徹底絕望的時候,某個在商界很有地位的朋友為他推薦了這家深藏在胡同裏的小診所。據說這裏的醫生什麽病都能治好,只不過收費方式非常奇怪。那個朋友神神秘秘地跟田勇說:“他們要你最寶貴的東西。”

田勇當時就懵了,忽然想起那個朋友幾個月前查出了肝癌,原本已經在安排遺產分配的事情了,可怎麽有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如此的氣定神閑,如此的紅光滿面?

田勇遲疑地問莫非你去過那家診所?你付了什麽東西給那裏的醫生?朋友沉默很久,搖搖頭。田勇忽然發覺朋友手指上那個號稱是漢武帝用過的碧玉扳指不見了,那是朋友以6000萬美元從索斯比拍賣行拍回來的,從不離身的重寶,朋友曾經開玩笑說什麽好東西都可以跟大家分享,唯有老婆和這個碧玉扳指不借。

他覺得自己必須來這裏試試,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那裏不太幹凈,盡量少問問題。”朋友最後叮囑說。

現在看來朋友說的沒錯。

之前為田勇治療的醫生都是開著賓利、住著海景別墅的富豪。他們的辦公室要麽設在大學的研究中心裏,要麽就是在市中心的頂級綜合醫院。而這家診所深藏在一條名叫煙雨胡同的陰暗小巷深處,雖然不遠就是平安大街,卻沒有沾染絲毫的繁華氣息。青灰色的四合院群落包圍下,三層高的意式洋樓拔地而起,外面破敗殘舊,裏面的裝潢倒是及其考究,但是風格古雅得不像這個時代的東西。

穿過大門的時候田勇不經意間打了個激靈,覺得自己仿佛穿越了時光。

診所奇怪大夫更奇怪,田勇面前這位主治醫師白起不過二十歲上下的年紀,英俊而蒼白,一眼看上去就讓人覺得冷。他端坐在寬大的扶手椅裏,田勇費勁地搖著輪椅進門的時候,白大夫絲毫沒有起身來迎一下的意思,慵懶地翻著一卷線狀的毛邊書,直到讀完了那一篇才擡起頭來。

田勇對著陣仗本也不意外,若是中醫大夫,總會時刻讀著《靈樞》、《素問》這種古書以表示自己的修為。可仔細一看白大夫看的那本書,《隨園食單》......清代文豪袁枚講美食的隨筆,田勇心裏一陣嘔血,心說您就是看菜譜看得入神讓我在這裏呆坐了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