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 第二章 翼王(第2/3頁)

“鹿禮,你過來,坐下說。”白師道睜開眼,輕拍了右側的扶手。

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恭敬地走到白老右手的位置,他的面目忠厚,兩頰發福,穿著奴仆的灰布衣衫,看起來像一個與世無爭的好好先生。

白鹿禮,今年四十六歲,到現在也不過是一個不高不低的宗政寺丞,可以說是碌碌無為的一個普通人,要不是頂著一個尊貴的皇族姓氏,別的官員甚至碰面都懶得和這位同僚打個招呼。

白日裏在宗政寺裏只是埋頭整理一些卷宗,大部分時間更只是閑在桌前消磨時光,領一份普通小吏的俸祿,休息時也只是喜歡遛遛鳥,聽聽戲,根本就是一個毫無用處的閑人。

所以閹黨們也沒有費勁拉攏這位對政局毫無作用的下屬,宗政寺卿白封羽被請去天啟最有名的翠林苑“品姬”的時候,這位低職階的旁支親戚白鹿禮只是象征性地被順便打了句招呼。

沒有人知道,白鹿禮其實是宗祠黨當年安插得最深的幾個密探之一,宗政寺那些浩如煙海的卷宗裏的每一件事都牢牢地烙印在他的腦子裏,所有對這個閑人不設防的談話,也句句落進他的耳中。

最平常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掩護。

最簡單的釘子,埋得最深。

“沒有人發現你過來吧?”白師道淡淡道。

“沒有,在慶豐樓發現您掛了代表緊急情況的白色酒旗,屬下立刻就安排了親信家丁帶著我的馬車去了戲樓,我是在包間裏換了衣衫偷偷從後門趁人多時候走的,肯定沒有人跟著。”白鹿禮忠厚的神情一掃而空,眼睛裏閃爍著精煉的光。

“那就好,”白師道滿意地點點頭,“最近那幫閹人又有了新動作,你有聽到麽?”

“有所耳聞,好像又打算擬旨召一個新的王爺進天啟當皇帝。”白鹿禮嘲弄地咧了咧嘴,“不過這現在就是一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幌子,沒有哪個王爺會笨到接這份催命符的。”

“不,這次不一樣。”白師道緩緩道,“那道所謂的擬旨已經裝樣地給我過目了,不過這一次,他們可能會踢到鐵板。”

“恩?”白鹿禮不解。

“這一次,他們召的人,是翼王。”

“翼王?”白鹿禮一貫波瀾不驚的臉上神色突變,聲音都有了一些變化,“你說的,可是那個翼王?”

“是的,就是那個翼王。”白師道一字一頓地說,從懷裏摸出一塊暗金佩牌,“帶著我的手令,秘密出天啟,調集我們剩下的所有人手,從晉北一路將他護送進天啟。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孤注一擲也在所不惜,如果說還有一個人有可能重振大胤危局,那就是他了。”

“了解。”白鹿禮接過暗金佩牌,明白這場布置了三年的賭局,終於要開始擲骰。

是的,就算所有的王爺不敢接旨,閹黨一手遮天,也只有這個人敢頂著全天下的刀兵進入天啟,踏上太清殿,坐上龍椅。

被喻為武力天下無雙的羽林軍左將軍呂眉山,也曾說過,這個人是當今世上他唯一完全沒有把握能打贏的人。

翼王,白棣。

劍聖,白棣。

作為九州最神秘最可怕的刺客組織,天羅山堂每年從九州大陸遴選出資質過人的幼年男女培養殺人之技,他們所要經受的那些苛刻訓練就算是強壯的成年人也難以承受,更不用說接踵而至的各種死亡考驗。而那些憑借過人的天資和幸運在幾年的錘煉之中活下來的人,莫不是千裏挑一的精英。

這些每日幾乎連睡覺都在練習著如何殺人的少年少女們,最終都要進行一場被命名為“試鋒”的考驗。

跟隨著“守望人”進行一次刺殺任務,給予這些初出茅廬的年少殺手們的任務難度不亞於任何一個本堂的精銳刺客的任務。

因為殺手不允許失敗,年齡和經驗都不能當作借口,任何失敗的結果都只有一個,死亡。

平時訓練成績最好的人總是最先“試鋒”,而其中的大部分人,再也沒有回來。

而活下來的人,則成為天羅山堂的正式刺客,山堂的內部將他們稱為——

“刀”。

天羅山堂的本堂主要由蘇、龍、陰上三家組成,每一家都有對應的家主,負責本家族內部事宜,而總領這三大家族的人是天羅山堂的首座,也被稱為“老頭子”。

蘇家家主,蘇老,現在正端坐在內堂上首的太師椅上,饒有興致地看著蘇家近年來最年輕優秀的男孩,蘇夜。

“‘試鋒’的事,蘇彥和你說了罷?”蘇老喝了一口茶,緩緩開口。

“彥師範已經告訴我了。”蘇夜低著頭,看著腳下的石板裂縫。

蘇老點點頭,伸出手,他身後侍立的一名精狀的男人立即遞上一張半透明的薄紙。蘇老接過那張紙,略略掃了一眼,將它遞給了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