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鑰匙 The Silver Key(第3/6頁)

在此之後,他開始審慎思量自己的幻想,並開始涉獵怪誕、異乎尋常的觀念,將其作為陳腐社會的一種治愈良藥。但是沒過多久,大部分觀念就開始顯露它們的貧瘠和荒蕪;他也知道受歡迎的神秘學教條就和那些科學一樣枯燥無味、僵硬死板,然而甚至沒有救贖他們的、任何關於真理的辯解。粗俗愚蠢、虛假以及混亂的思緒,這些都不是夢;也不可能從庸俗的生活中提升至一個心智更成熟的水平。所以卡特買了各種奇聞怪志的書籍,想要了解更加高深、了不起的、博聞強識之人所擁有的想法;他鉆研鮮有人涉足的意識領域的奧秘,同時學習生命、傳說以及無從追憶的古老內容的神秘所在,以至於這些事情在以後的日子裏一直困擾著他。今後,他決定以更高的水準生活,隨即裝修了在波士頓的家以符合自己改變的心境;每個房間的色彩都搭配合適,書籍和擺設都陳列妥當,甚至配有適宜感官的光亮、熱度、聲音、品味及味道。

他曾聽說在南方有個男人,他在一些陳舊的書籍和經由印度及阿拉伯走私來的泥板文獻上閱讀些褻瀆神明的東西,因而人們都對他避之不及且極其恐懼。卡特隨後便去拜訪了這個人,與他共同生活、共享研究長達七年;直到一天午夜時分,在不知名的古老墓地中,恐怖突然向他們襲來,結果他們二人中只有他一人活著回來了。隨後,他便返回了阿卡姆——位於新英格蘭,他的父祖們曾生活在這裏、一個縈繞著女巫的古老小鎮;夜晚時分,他體會到了在這一片古老柳樹與搖搖欲墜的復斜屋頂之間的感受,這令他將一位頭腦瘋狂的祖先留下的日記——其中幾頁永遠的密封上了。但這些恐懼僅僅是將他拉向了現實的邊緣,也並不是他年輕時所知道的那個真正的夢想國度;因而在他五十歲的時候,對這個世界裏的任何寧靜與滿足深感絕望,這世界變得太忙碌而忽略了美;太狡黠而忽略了夢。

最後,他深知真實事物的空虛與無益,卡特選擇用隱居的生活方式度日,回想著那些支離破碎的、年輕時擁有的夢境。他覺得如此這般費盡心力地活著真是愚蠢,就從南美洲的一位友人那裏要來了一種古怪的液體,想以此免遭痛苦地得到解脫。然而,惰性和習性使然,他決定推遲這一想法;他又猶豫不絕地逗留在那些過去的回憶中,從墻上取下怪異的掛飾,然後將房子重新整修成童年時的樣子——紫色的窗玻璃片、維多利亞時期的家具,以及所有的一切。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開始為自己當時的遲疑徘徊感到欣慰,因為他年輕時的記憶以及與塵世的隔絕,竟使得庸俗的生活和精於詭辯之事變得遙遠且虛幻;這種感覺十分強烈,以至於一點魔法和遺失了的夢境又回到了夜晚的睡眠中。這些年來,那些睡夢就和所有人知道的一樣,盡是些日常生活扭曲的映像,但如今又充滿了一些搖曳著的怪異和瘋狂的東西;某種略微恐怖的、內在的東西——夢境極清晰地呈現著他昔日的童年時光,讓他想起了早已遺忘卻十分重要的內容。他經常從在睡夢中醒來,呼喊著他的母親與祖父,但他們都已經死了二十五年之久了。

有一天晚上,他的祖父向他提及了一把鑰匙;那位老學者頭發灰白,夢境中的樣子與在世時一般栩栩如生,認真地細細講述著他們的家族血統以及那些心思細膩、敏感之人常有的奇怪夢境。他談及了一位眼睛明亮的十字軍——撒拉遜人俘虜了他,就這樣他從那裏知道了許多瘋狂的秘密;也談到了伊麗莎白女王時期,第一任倫道夫·卡特爵士,他那時研究過些魔法。他也說到了埃德蒙·卡特——他在塞勒姆巫師事件中逃脫了被絞死的下場,並且將一把從祖先那裏繼承來的重要的銀鑰匙放在了一個古董盒子裏。卡特還在睡著的時候,這位和藹的來訪者告訴了他該去哪兒尋得這把鑰匙;那個古老的、雕刻著紋飾的橡木盒子,已經有兩個世紀沒人打開過那怪誕的蓋子了。

卡特最終在一個滿是灰塵、黑暗的寬闊閣樓裏找到了那個盒子——它在一個高櫃子的抽屜後面已經被遺忘了許久。那盒子約有一英尺見方,上面哥特式的紋飾是如此的可怕,他也因而明白為什麽自埃德蒙·卡特之後便再沒人敢打開它了。卡特搖晃盒子也沒有聽見任何聲響,但卻很神秘地有一股不知是什麽香味。那裏面有鑰匙的事兒還純屬是個模糊的傳說,就連倫道夫·卡特的父親都不知道存在著這樣一個盒子。它由生銹的鐵包裹著,也沒什麽方法可以打開那個結實的鎖。卡特依稀明白了他會在那裏面找到某種鑰匙通向夢境遺失的門,但祖父並沒有告知他該在哪裏以及如何使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