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回 瀧田三士獻生擒 扇谷細作導假使(第2/4頁)

這時道節已按捺不住,出來加以攔阻,向義成諫諍道:“對世間罕見的慈命,如加以拒絕,雖難免不敬之罪,然而讓盜賊運糧,借給仇人刀子,乃聖人之所不為,這不過是宋襄之仁。您即使寬仁大度將這個人放了,而定正是愚將,憲重是慳臣,都不明道理,怎能容納仁命而改正錯誤?夫為人臣而助君之惡者,其罪猶輕,而逢迎其君之罪者該說其罪重。根據這句經典的話想想,那憲重父子乃逢迎其君之惡者,怎能明理而諫其主?而且散發檄文的奸細也不會只是他一人。我安房之民明理者恐怕不多,如被檄文的誣言所惑,而生叛逆之心,則將是自家之害。因此如不速將其斬首示眾,將悔之晚矣。”他這樣毫無顧忌地陳述己見,毛野、信乃、莊助、小文吾、現八等都默然聽之。另外辰相、清澄以及萌三、目、貝六郎等,都無不認為犬山的見解在理,因難以推測主君的心意,所以都默然不語。其中義成聽完道節的諫言,並無慍色,他緩慢開口道:“道節,汝之諫言誰都會認為說得對。我雖然也不認為婦人之仁好,但是眼前我不認為你說得對。這安房、上總之民,如以老國主和我多年來之所行為德,即使見幾百張這樣的檄文,也絕無叛逆者。如安房、上總之民以我之所行為無德,多年有怨的話,即使不看此檄文,也會棄我,而多數從敵。其叛與不叛,在於我之有德與無德,無須隱藏此檄文。同時你說錯了,不能因為他誣陷好人而憎其虐,則我亦仿其虐,那豈不猶如跟著狂人跑了。他以他之虐、我以我之仁,又何必殺了此人呢?汝之忠誠,我深知之。知而不納汝之諫,就是因有這個緣故。汝今後有何想法還是盡管諫我。”他這樣加以安慰。道節赧然敬服,惶恐地答道:“感謝您的教誨,實使臣心悅誠服。請恕臣之淺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猶如身在低處而不見富士之高峰。此外臣還有不明之處,請容臣冒昧啟奏。方才您下達的軍令中有一條,與敵人交鋒時,以生擒為大功,不以斬殺為宜,臣實難領會。蓋兵乃兇器,與敵人交鋒時無須姑息,如加以姑息,豈能英勇作戰?教臣等憐憫敵人,請恕臣冒昧,則好似鬻矛與盾者。昔日在楚國有售矛與盾者,當有欲買其矛者,則說如以我之矛刺之,即使是鐵盾亦必刺透。又對有欲買其盾者說,如以我之盾防之,任何矛與箭都難以刺透。然後有人問他,那麽如以汝之矛刺汝之盾將如何?他無言以對,結果什麽都沒賣出去。這個譬喻見於《韓非子》,《瑯邪代醉篇》亦載。蓋對言語之齟齬稱之為矛盾。此事雖無人不知,但您所下達之軍令庶幾如是。這次敵軍之統帥扇谷定正,是臣等先君、先父之仇人,現在也是國主的仇敵。臨戰時,倘若他是眾矢之的,就不能不被射殺。這一點您能夠允許嗎?”義成聽了點頭道:“汝之懷疑是有道理的。我曾想過上古聖王仁君之軍,絕不隨便屠敵殺人。只是討逆懲暴以救其民。因此我待敵以防為本,不以殺害為目的。所以委派汝等七人為防禦使,是為了很好地防禦。雖以戰而獲勝為功,但不以斬殺為宜。這豈非仁人之心嗎?然而防禦亦有所不同,有大勇者防大敵,必善於用謀。因此不戰便可退敵。其次是善於防守或殺之或使之逃跑。再次者雖然防禦而未得法,弓折勢窮,戰死後而留名。誰憐憫敵人而能善戰者?臨機應變,進退出沒縱橫無阻地奔馳在疆場上,誰能只為擒敵而戰呢?要憐憫敵人是指在未戰之前和克敵制勝之後。昔唐山秦之蒙恬(3) 據說曾坑趙國之降卒四十萬,後竟被趙高讒言陷害,死於刃下,應以為戒。我在軍令中說,斬殺敵人者要治罪,這個話可能有矛盾。我不想殺他而他來殺我,在不得已時可以砍之,也可以刺之,不以殺伐為功乃出自仁心。這一點且莫體會錯了啊!”道節沉吟片刻後,莞爾笑著擡頭道:“對您的深刻教誨益感誠服。您的話不僅解除了臣的疑惑,對許多人也是有益的教導。謹領聖諭。”義成聽到他這樣回答,看看辰相和清澄道:“汝等都聽到了吧。道節很忠誠,據我所聞只有他能如此端正直言。今天我雖未納他之言,但對以後必有裨益。實可喜,可賀!”他這樣稱贊,辰相和清澄一同拜賀道:“君是君、臣是臣,我家定能永遠繁榮昌盛。”他們如此祝賀。毛野、信乃、莊助、現八、小文吾和其他武士們無不非常感服,齊呼:“千歲!千千歲!”於是東峰萌三再次領旨,立即為朝時技太郎松了綁。技太郎謝恩後退到外面,由士兵們押送至洲崎港,讓他上船回武藏的柴濱去了。且說朝時技太郎悄悄回到五十子城,對主君大石憲重,毫無隱瞞地稟報了在安房之事和義成寬大為懷的仁心。憲重聽著呆了半晌,才開口道:“美言無信,甜言反而有毒。它只是迷惑對方之心,大概是義成的詭計。”他並未把它放在心上。同時他也不便把自己派去的細作,被敵人捉住又放了回來之事稟報主君,只是讓技太郎守口如瓶不得讓其他士兵知道。待兵敗之後定正才知道此事,既羞愧又後悔,但已無濟於事。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