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回 毛野獻計八百八人 丶大聽命善巧方便(第2/2頁)

於是次日清晨義成和兩位家老東六郎辰相、荒川兵庫助清澄帶領手下的頭領,來到眾議廳。七犬士也一同應召在座。當下小文吾、信乃、現八啟奏,已遵命將買船之資於昨日如數交給犬江屋依介,今晨他已回了市河。對昨日毛野所說的八百八人之意,信乃、大角和莊助說已大體猜到。道節、現八和小文吾說只悟到八人的兩個字,而對八百還不明白。義成主君含笑道:“我也猜到了,但不知對錯。都先不要說,把它寫下來,對對看。這裏有筆墨紙硯。”君臣都各自寫了,互相對著一看,道節、現八、小文吾只寫了一個火字。義成主君和信乃、大角、莊助,則寫了風火二字。道節看了皺眉道:“八人合起來是個火沒有說的。風從八或從蟲,因此王充在《論衡》中說,蟲八日而化。然而八百便是風,不知道究竟為何?”他這樣地指責。信乃說道:“風從八、從蟲自不待言,但古文也作凮,即從八又從百,多見於漢人之隸書,毋庸置疑。”他這一解釋,道節感到信服,與現八和小文吾等都覺得自愧弗如。辰相和清澄及其他眾臣耳聞目睹,感嘆不已。且說義成,不覺笑著喚毛野說:“軍師,怎麽樣?風火二字猜到了吧?是以我又有所悟,以前那妙椿老狸,自稱是八百比丘尼,那八百也是這個凮字。他有顆甕襲之珠,可以自由起風,便是風狸之義,現在才明白。”他這樣一解釋,毛野說:“正是。”大家都無不稱奇。毛野立即又說:“那甕襲之珠,對八百零八人之計,非常有用,是至關重要之物,我很想得到它。主君既已想到這裏,乃事成之兆。那珠子主君還收藏著嗎?等大師來到告之此計,並請主君把珠子交給他。”義成聽了說:“那珠子還在,拿出來雖然不難,但丶大他不肯來。昨日派人去延命寺,對丶大說了後,他拒絕了。他說:‘雖然說話失敬,但貧僧自入佛門以來,未曾破過五戒,為何招我這出家人去商量非分的軍陣殺伐之事?實難從命。而且我病愈後尚未剃須發,就請恕過貧僧吧。’他是這樣回答的,請問能用別人嗎?”毛野聽了忙說:“不行,不是那位師父和大角,都難行拙策。”他便把緣故和辦法悄悄告訴了義成。義成聽了高興地說:“那就再派人去,無論如何也要把他請來。”毛野說:“不可,那位師父很固執,有時君命也有所不從,因為這是殺生的戰爭。請讓臣做使者,與大角立即去延命寺勸說他,也許會從命。幸好那位師父久病後,須發長得很長,面貌消瘦,容易騙得過敵人。大角聽到臣的拙策,已做好準備,請準予他前往。在敵人之大軍來到五十子城前,讓他同那位師父趁著黑夜乘快船潛赴敵地。請賜臣甕襲之珠。”他這樣刻不容緩地請命,大角也極力稱贊毛野的計策好,請求同去。義成便從其議。為了把甕襲珠給他們,便問清澄寶珠在嗎?清澄答道:“那個寶珠前曾根據犬江親兵衛的稟奏,吩咐由臣保管。此乃難得之寶物,可比作犬士們的那八顆寶珠,為不使之丟失,所以一直將它帶在腰間,現在這裏。”他說著從腰間的錦囊內取出珠子遞給義成。義成接過來看看便交給毛野。毛野拿過來揣在懷中,便要與大角一同告退出發,辰相急忙喚他們說:“犬阪君,你們去延命寺,須帶隨從,騎馬去要快些。”毛野答道:“不,我想帶隨從多了反而不好,不騎馬悄悄去吧。”說著往後退退,與君侯和盟兄弟告別後,便與大角同去延命寺。稍過片刻,辰相對清澄道:“犬士之奇才自不待言,然而犬阪的八百零八人之計真是太妙了。但這次水戰,蹈唐山三國時吳魏赤壁之故轍,即使用風火之計,恐怕敵人也會事先明其利害,將如何是好?”清澄聽了沉吟片刻道:“是的,我亦有此疑,但我想他不會有差錯。國主可能知道吧?”義成聽了說:“不,那赤壁之戰周瑜燒了敵人的戰船,是曹操認為冬月很少有東南風之故。孔明之借風雖然載之於羅貫中的演義之中,但在陳壽的《三國志》中無借風之事,恐怕風是偶然的。不管怎樣,毛野此乃脫胎換骨之奇計,還是等待看他的成功吧!”他這樣一說,辰相和清澄明白了,便同信乃、道節、莊助、現八、小文吾等進行閑談。

卻說犬阪毛野胤智和犬村大角禮儀,一同化了裝,深戴鬥笠,僅帶兩名隨從,悄悄來到白濱的延命寺。這時丶大法師因感風寒欠安,雖已稍好,但還在方丈室內閉戶不出。他聽說毛野和大角奉國主之命前來,不得已令小沙彌念戌將他們讓到方丈室,與之會面。毛野和大角落座後說:“師父貴恙可好些了嗎?昨日為軍旅之事,國主曾派人來請,師父提了不少困難,不肯去,所以又派我等前來傳達旨意。請暫且屏退左右。”丶大聽了說:“如果是與出家人不相稱的軍陣之事,即使再次傳旨我也不受。而且左右無人,只有這念戌是貧僧心腹的徒弟,沒有關系。喂,你去看茶。”念戌明白,退到廚房那邊去了。稍過片刻大角說:“師父,您尚未聽說嗎?那扇谷管領因恨我們而與山內顯定和好,聯合各路諸侯,想派大軍從水陸來攻打本家。今實乃存亡危急之秋。所以國主宵衣旰食,商討軍機大事。令犬阪為軍師,犬冢和我等為防禦使,同時想請師父告知禦敵之策,然而您以身體欠安不肯前往,我想您雖非驕傲目無主君,但也不大應該。縱然是出家人,身在其國而不顧其國之亡,也難免不忠不義之罪。這難道是釋迦的教導嗎?”丶大聽到他如此指責道:“我不是一般的出家人。為有活命之恩的兩位國主祈禱冥福,這是我的職責。本藩雖然偏小,但不乏賢臣勇將。這次為何好似國內無人,竟要找我這與軍旅無關的出家人去商討那種事情?此乃推薦人之過。真是想不到的事情。”他這樣加以推辭。毛野勸阻道:“師父,請恕某直言,您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現已得知敵人將以水戰為主,想派數百艘戰船,過海前來討伐。粉碎那些敵船莫過於風和火,而能用計為敵人起風者,只有師父您一人。若讓您身披甲胄跨馬舞槍,與敵人廝殺,說這不是出家人之所為而加以拒絕是有道理的。為君為民,而化裝隱名欺騙敵人為他們求風,此乃佛家的善巧方便,並不破妄言之戒。這一點請您三思。”丶大聽他這樣一說,沉吟片刻後說:“你說得雖然似乎有理,但起風後,由於風而燒船滅敵,不是與親手殺生一樣嗎?即使將我頸上之頭割下來,我也不能開此殺戒。”他還是拒絕不聽。大角慢慢開口道:“師父想法很矛盾。您如嫌起風破敵是殺生,那麽敵人則將得勢,攻陷城池大肆屠殺。那樣的話則如同因師父一人之謬,而親手殺了自家成千上萬的士卒。此舉的利害得失都難以避免。因此,使敵人無害,還是幫助己方,究竟哪條路是功德,請您仔細想想。如嫌因起風而殺了敵人,那麽就在凱旋後做水陸道場,超度死亡的敵人,他們都會樂於成正果的。有生必有死,死後能由活佛引路是很難得的。忽略了這一點,豈非千慮而有一失嗎?”這兩個人的據理勸說,使丶大很為難。他沉默了半晌,反復尋思才頷首道:“那麽就莫可如何了。我從你們之計可以,但我有何法力能夠起風呢?”他困惑不解地這樣問。毛野聽了笑著從懷裏掏出甕襲珠的錦囊給丶大看,他說:“您先看看這個。這是以前妙椿老狸起風的寶物甕襲珠。如拿著它呼風的話,東西南北隨意可起勁風,得心應手。所以向國主討來,以備師父之用。”他詳細敘說了他的計策後,又說:“師父今晚趁著黑夜悄悄同大角乘船去柴濱,暫且躲在山裏,他日請按計行事。當然對本寺的僧眾,您就說為祈禱消滅敵軍,要去富山的巖窟內呆三七二十一天。其他可如此這般做好準備。”毛野說著,把那甕襲珠交給了他。然後他們又同大角把頭湊到一起一直密談到天黑。這夜丶大和大角悄悄乘快船去到武藏的柴濱,畢竟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