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船靠了岸。旅客與船員們都聚到了甲板上。當纜繩系上了碼頭,跳板也搭建完畢之後,這趟旅行也就該正式結束了。

埃齊奧回到了房間去收拾他的包裹,現在他很清楚上岸後該去哪裏準備必需的物資了。與此同時,他年輕的旅伴吩咐仆人將三個大皮箱搬上了甲板,正招呼著那些搬運工來將它們搬下船。看來,兩人分別的時候到了。

年輕人嘆了口氣,“回去之後還有一大堆的事兒等著我……嘛,畢竟回家的感覺也挺好的。”

“小夥子,你還年輕,擔心工作的事情還太早了些吧。”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埃齊奧的目光立刻被一位身著綠衣的紅發女士給吸引了。那位女士的行李太重,弄得她手忙腳亂的——於是順著埃齊奧的目光看過去,年輕人也自然發現了這一幕。

“當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我總喜歡……呃……喜歡……”埃齊奧還是在注視著那位女人,這讓他覺得自己越解釋反而越尷尬。女士不經意地一擡頭,正好與埃齊奧四目相對。“貴安!”埃齊奧“不失時機”地打了聲招呼。

但是女士根本沒注意到埃齊奧,這讓他很尷尬地轉回到了自己的同伴那裏——於是年輕的同伴饒有興致地看完了一出活劇。

“簡直難以置信,”年輕人說道,“你居然還能做出這種事兒?”

“我母親也曾這麽念叨過我。”埃齊奧回敬了一個……略帶傷感的微笑。

說話間下船的艙門打開了,於是旅客們熙熙攘攘地走下了船。

“能與您相識真是我的榮幸,先生,”年輕人向著埃齊奧鞠了個躬,“願您能夠在這裏找到您想要的東西。”

“我會找到的,我堅信。”

年輕人就這樣離去了,而埃齊奧仍然呆在原地。他又看見了那個背著沉重包裹的女士。她吃力地背著包裹一步步挪下船,看來她並不信任那些搬運工。這是個搭訕的好機會,於是埃齊奧正準備走上去——卻被那個年輕人搶先了一步。

“不介意我來幫您一下吧,尊敬的女士?”他開了口。

看到面前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女士高興地回敬了一個微笑。

好吧,對於埃齊奧來說,這個微笑可是比任何弩箭都要致命,但它的目標卻不是他自己。“謝謝,英俊的小夥子。”聽到這聲回應,年輕人立刻向著自己的仆人打了下招呼,於是那個仆人馬上跑了過來,徑直把女士的行李扛上了肩膀,隨著他們一起走上了碼頭。

“既是學者又是紳士哈,”埃齊奧自我解嘲道,“你還真是讓我意想不到呢。”

年輕人轉過身來笑了笑,“我可不常幹這事兒,真的,不常幹呢。”他舉起了一只手,“以真主之名起誓,願他保佑你!”

埃齊奧目送著年輕人與女士前後腳地融入了人群之中,這時,他忽然發現身邊正有個人在打量著他。那個人看上去三十多歲,上身是一件配著紅色腰帶的白色外套,下身則是一條塞進黃色靴子的暗色長褲。此人一頭黑色長發,下巴上長滿了胡須,四把飛刀緊緊地掛在左肩附近的刀鞘裏,腰間則是一把彎刀,右手小臂上緊緊纏著一件三層護甲的護腕。埃齊奧仔細打量了下這個人,發現他的右袖腕裏影影綽綽,似乎藏著一把袖劍。他的衣服上帶著兜帽,但他卻並未把它戴起來,而是用一塊大黃方巾遮住了自己的頭發。

埃齊奧慢慢地沿著跳板走上了碼頭,而那個人也跟在了後面。當他們僅有兩步之遙時,那個男人停下了腳步,微笑著深鞠了一躬。

“歡迎您,兄弟!我確認您就是我很早就想拜訪的那個人,如果不是,那就一定是長久以來的傳說出了問題。您肯定是導師,哦不,大師,埃齊奧·奧迪托雷·達……”他打了個結巴,把自己努力創造的莊重氣氛全都破壞掉了,“達·拉……拉……呃,拉什麽來著?”

“別著急,慢慢來,”埃齊奧被這人給逗笑了。

“呃,抱歉,您知道,要發好意大利語的音可讓我這舌頭遭罪了。”“我的名字是埃齊奧·達·佛羅倫薩,最後那個詞是我出生地的名字。”

“啊啊!這樣的話,那我就是……尤素福·塔基姆·達·伊斯坦布爾了!嘿,這麽拼寫名字真棒!”

“伊斯坦布爾,哦……你是這麽稱呼這座城市的呢。”

“是啊,本地人最喜歡這麽叫了。來吧,先生,讓我來幫您拎包裹吧。”

“不了,謝謝你。”

“嘛……那就如您所願吧。歡迎您,大師!真高興您終於來了,請讓我帶您好好參觀這座城市吧。”

“不過你是怎麽知道我要來的?”

“您的妹妹從羅馬寄了封信來,給我們這裏的兄弟會提了個醒。另外,我們在馬斯亞夫的間諜也把您的事跡傳了回來,所以我花了好幾周的時間在碼頭上等著,一直在期望著您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