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沿著那些幾乎很少有人走過的樓梯與走廊,埃齊奧再次回到了城垛上。寒冷的夜晚將他的呼吸變成了道道白氣,他沿著城垛走到了能夠俯瞰馬斯亞夫城堡下那個小村莊的地方。他知道,離開城堡的唯一途徑便是通過重兵把守的大門,但他必須去追蹤那個禿頭隊長。在他看來,那個人肯定正在城堡外面追蹤“逃跑”的刺客。聖殿騎士會搜查附近的整片山村,因此城堡裏面才會空空如也。無論如何,埃齊奧的下一步行動都必須要在城堡外完成了,於是他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裏。

他向山下眺望了過去,看到聖殿騎士正把村民們聚在一起進行盤查。他正處在背光的位置上,從下方看來的視野會被陽光完全遮蔽住,於是他打開了背包並取出了降落傘,然後將它小心卻快速地伸展了開來。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將系於這個發明之上,這段距離太過遙遠,就算是用最大膽的信仰之躍也太危險了。

降落傘由質地柔韌的絲綢編織而成,用細細的金屬框架支撐,外形像是三角翼,又像一座金字塔。埃齊奧將它的四條保險繩都系在了自己胸前的挽具上,然後測量了一下風力。很好,現在下面沒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於是他下定決心,猛地向著城下飛躍了出去。

如果他有足夠的閑情去欣賞的話,那麽這段經歷將是場非常愜意的旅程。但是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指示方向上,盡可能地利用上升氣流進行滑翔,最終如一只鷹一般降落在了距離最近的建築約十二碼的一處空地上。他迅速收起了降落傘,然後擡腳走進了村莊。

與他料想的一樣,聖殿騎士們正忙著恐嚇那些村民,要是誰敢對他們的問話有半點的遲疑,那就會遭到一頓毒打。埃齊奧躡手躡腳地混進了人群之中,仔細地探聽了起來。

聖殿暴徒們把一個年長的村民按倒在了地上,那個老人悲哀地請求著憐憫,“救救我,求求你了!”他懇求著周圍的人,但沒有一個人敢於施以援手。

“快說,老狗!”那個聖殿騎士咆哮著,“他在哪兒?”

在另一處,一個年輕的村民也正遭受著兩個暴徒的毆打,雖然他在不停地求饒,但這毫無用處。又有一個人大喊著“我是無辜的,”但換來的卻是一頓棍棒交加。

“他藏在哪兒?”暴徒們邊動手邊咒罵著。

讓人氣憤的是,遭到毒手的並不只有男人。就在不遠處,一個女人被兩個聖殿騎士按在了地上,而第三個騎士沖著她就是一頓狠踢。可憐的女人疼得瑟縮成了一團,哀求著那些騎士放過她:“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求求你們,饒了我吧!”

“把那個刺客交出來,免得受罪嘛。”暴徒們獰笑著回答。他們一把揪過了那個女人的臉蛋,“否則的話……”

雖然這一幕就發生在眼前,但是埃齊奧必須強忍住心中拔刀相助的沖動。他必須聚精會神地找出那個隊長來。於是當他轉到村莊正門口時,他終於發現了他的獵物正坐在一輛馬車上。那個隊長似乎正忙著離開,他甚至把車夫都扔下了車。

“別擋我的道!”隊長咆哮著,“你們這群白癡!”他一把搶過了韁繩,對著他的手下們破口大罵,“要是宰不了那個刺客,你們就全都別給我回去!明白了嗎?必須找到他!”

埃齊奧聽出來了,他說的是希臘語。此前聖殿騎士們吐出來的全是意大利語和阿拉伯語,但難不成這個隊長是個拜占庭人?難不成他是六十五年前蘇丹穆罕默德二世攻陷君士坦丁堡之後,從中逃出的難民的後代?據埃齊奧所知,那些難民事後在伯羅奔尼撒半島上安了家,但就算是在他們被奧斯曼征服者們驅逐到那裏之後,在小亞細亞半島與近東地區還是有著一些他們的殘余勢力。

於是他向前走了一步,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士兵們緊張地注視著他,其中一個大膽的喊了起來:“長官!他找上門來了!”

那個隊長連忙抽出了馬鞭,對著那匹馬就來了一下子:“駕!駕!”看到隊長要跑,埃齊奧連忙全速飛奔了過去。有些聖殿騎士想要擋住他,他卻在彎刀下生生闖出了一條血胡同。終於,他縱身一躍,堪堪地抓住了馬車後面的一根繩子。馬車登時一頓,然後又繼續向前拖著埃齊奧疾馳而去。

忍著被一路拖行的劇痛,埃齊奧開始一寸寸地沿著繩子往車上爬。他的身後是響成一片的馬蹄聲,一隊士兵已經拔刀上馬沖著他飛奔而來,想把他砍成一團肉醬了。他們一邊趕來一邊大聲提醒著隊長,那個家夥正在策馬狂奔——真正的狂奔。與此同時,另一輛體型較小的馬車也從後面追了上來,並且逐漸接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