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就這樣他只身一人乘船去了塞浦路斯——確切說不是一個人。他還帶上了瑪莉亞。他曾告訴傑貝爾他這麽做是為了拿她作聖殿騎士的誘餌,不過日記裏寫的卻是他想讓她陪在自己身邊。至於具體原因,可說有多簡單就有多復雜。要知道出現在阿泰爾生命中的女人屈指可數。那曾和他同床共枕的也僅僅只是滿足他生理上的需求而已,他需要邂逅一個能夠帶給他肉欲以上深刻情感的女人。那他現在找到她了?他不知道,只是在日記上草草寫下這個問題。

抵達利馬索爾後,他們很快發現這整座島嶼都已被聖殿騎士占領。不過海港本身倒是和過往一樣在橙色陽光的沐浴下隨處閃爍著光芒。蔚藍的海水波光粼粼,海鷗在空中不斷盤旋,偶爾從頭頂翺翔而過發出一兩聲鳴叫。周圍到處都是聖殿騎士團的紅十字,士兵們時刻警惕著敢怒不敢言的百姓。如今這裏的人民被迫生活在聖殿的鐵腕統治之下,他們的島嶼已經被理查德國王賣掉了,而他對這裏的所有權充其量也只能說是勉強而已。大多數人只能隱忍度日,畢竟他們還有家要養。當然也有一些有骨氣的人敢於站出來反抗,並且成立了一個反抗組織。這些人應該最能對阿泰爾的目標產生共鳴,真希望可以盡快與他們見面。

刺客下船沿著碼頭走向市內,旁邊跟著雙手被縛的瑪莉亞。臨行前,阿泰爾已經將她身上所有可以被認出她是聖殿騎士的物品一一卸除。不論出於何種目的,從何種角度而言,現在她都成了他的奴隸。這種境遇自然激怒了瑪莉亞,而她也馬上將自己的不滿情緒表現出來。一路上,瑪莉亞都在咕噥個不停,偏巧今天的碼頭又格外安靜,因此反倒有些引人注目了。不過阿泰爾心情很好,當然對於女士不滿的話語他都一笑置之。

“要是我現在大叫的話,會怎麽樣?”她咧嘴笑道。

阿泰爾也不生氣,只是輕聲淺笑。“人們會捂住耳朵跑開。誰讓他們從沒見過這麽有脾氣的奴隸。”

可哪裏有人呢?碼頭出奇地空曠。等他們走上大街,更是發現整條街上都見不到一個人影。忽然,一個男人從巷子裏走到他們面前。他穿了一件破爛的長袍,頭上的圍巾也是破爛不堪。巷子口裏擺滿了舊廢桶和空紙箱,聽聲音似乎裏面某個地方還在向外滴水。又有兩個人從別的巷子裏走出來,阿泰爾這才意識到他和瑪莉亞只有兩個人,而敵人已經將他們圍住。

“港口已經被戒嚴了,”第一個出來的男人說道,“表明你的身份。”

“兜帽下的不過是一個又老又醜的刺客罷了。”阿泰爾高聲回道,同時擡頭認清了眼前的男人。

對方得意地笑了,知道不是威脅,他笑著咧開嘴。“阿泰爾。”

“亞歷山大,”阿泰爾說,“你收到我的信了。”

“我開始還以為是聖殿騎士設下的陷阱呢。這個女人是誰?”他上下打量著瑪莉亞,眼中閃過一絲深意。

“聖殿誘餌,”阿泰爾解釋道,“她曾是德·賽布爾的手下。可惜不巧的是,現在只是一個沒用的包袱。”

瑪莉亞立時狠剜了他一眼:如果眼神能夠殺人,只怕阿泰爾現在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我們可以幫你看著她,阿泰爾,”亞歷山大說道,“這裏有我們的避難所。”

於是,在過去的路上,瑪莉亞一刻不停地詛咒他們的靈魂腐爛。真難想象這樣粗魯的臟話會從一個英格蘭女人口中說出來。

阿泰爾向亞歷山大詢問了街上人少的原因。

“跟鬼鎮差不多了,是吧?大家不敢離開家,害怕一個不留神就違反了哪條新定的法律。”

阿泰爾想了想說:“過去可沒見過聖殿騎士什麽時候對政權這麽有興趣。到底發生了什麽?”

亞歷山大贊同地點了點頭。回去的路上一行人遇到兩名士兵。士兵顯然對他們的身份產生了好奇,一直用疑惑的眼光打量個不停。阿泰爾冷著臉,推搡身前的瑪莉亞離他們遠點。瑪莉亞自然沒搭理他,這不禁令阿泰爾對她在阿卡被遺棄的原因進一步產生了好奇。或許……不,別想了。下定決心後,刺客將心中的想法扔出腦海。

所謂的藏身所其實是亞歷山大用一個廢棄倉庫改造的。雖然裏面帶著木門栓可上鎖的貯藏室,不過他們沒有把瑪莉亞關進去,而是暫時留在了外面。阿泰爾一面檢查她手腕上的繩子,一面將一根手指伸進她的手和繩子中間,以此確保她不會感到太難受。瑪莉亞沒說話,只是擡眼看著刺客。若真要為那眼神找個詞形容的話,只能說是帶著感謝的鄙夷。

“我可不認為你是打算過來積德行善的。”安頓好一切後,亞歷山大開口問道,“我能問一下你此行的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