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隨風而去

她把巫師車停在6號汽車旅館前。巫師不動了,五彩神龍也定在了原地,但它們之間的戰爭永無休止。

她花了一點時間讓自己平靜下來。反常的舉動。我什麽時候開始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了?這是真正的原因嗎?它算長處,還是弱點呢?她說不準。管他呢。她朝她們的房間走去。

推開門的那一刹她便感覺到不對勁,門滑開的方式,屋裏的空氣:靜,太靜了、太奇怪了,每一個分子都充滿了可疑。

門完全敞開之前,她已經掏出了刀,手腕一抖,刀光閃閃。

一個男的坐在床沿上。

他寬寬的肩膀,胡子起碼兩天沒刮,毛毛糙糙,刮鞋底都夠用了,而在那胡子之間,善意的微笑若隱若現。

他身體前傾,雙手扶膝,“進來啊,米莉安。”

她認識這個聲音,正是電話裏那個男的。

“加比在哪兒?”米莉安吼道。

“你的朋友沒事。”他回答。他膝蓋上擱著一把手槍,槍身被手遮住了大半。米莉安不由得暗罵自己,她撿來的那把槍被落在車上了。媽的!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他微微一愣,“那是我的小秘密。”

“去你媽的秘密。你最好快點告訴我,因為我的速度比響尾蛇還要快。就算你有槍,在你打死我之前,我也照樣能把我手裏這把刀插進你的脖子。”空氣瞬間緊張起來,像令人窒息的繩索,像磨損嚴重的電線,像緩緩拉開的弓。她哆嗦著用刀指著男子,並虛張聲勢地揮舞了兩下,“嗖,嗖。”

“放松點,我是來交朋友的。我叫伊森。伊森·基。你何不把門關上呢,免得我們引起其他朋友的注意?”

米莉安猶豫了。逃跑的念頭閃過腦際。馬廄門還開著,她可以像匹小馬一樣竄得無影無蹤。加比會沒事的,只要她跑了,他們自然會放了加比,因為他們的目標是她。或者,他們會割破她的喉嚨,把她的屍體扔到臭水溝裏;或像對待韋德一樣把她也燒死。該死的!該死的!

想到這裏,她用腳後跟輕輕關上了門。

哢嗒。鎖舌輕輕滑進了鎖槽。

她渾身上下像黃蜂的翅膀一樣嗡嗡直響。

伊森開口說:“情況變了。我原以為你只是壞了一鍋湯的一粒老鼠屎,但現在我對你有了新的認識。韋德對你似乎格外崇拜,他說你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東西。”

她怒火中燒,“韋德說的?”

“當然,是以另外一種方式說的,”善意的笑容微微收斂了一點,他的嘴唇抽動了兩下,“我對像你這樣的人很感興趣。”

“拿刀的女人?”

“不,能改變一些事情的人,甚至改變整個世界。”

“你找錯人了。不管韋德對你說過什麽,都是他自己編的。他只是怕你折磨他或者殺了他。”

男子站起身,槍抓在手裏,“韋德不是個好鳥。你沒有救他也用不著內疚。他強奸過一個女孩兒,這你知道嗎?高中時候。學校把案子遮掩下去了,所以沒有定罪。”

米莉安咬牙切齒地說:“你撒謊。”

“我只是告訴你事實。我覺得人與人之間就該坦誠相見,我甚至坦誠得有些過分,”伊森聳了聳肩,“真相往往是冷酷的。大多數你以為品性善良的人,其實非也。我想關於這一點你應該有更深的體會。”

這倒是句人話。

“你的意思是我該相信你?”

“不,我可沒這麽說,但你得跟我走。”

“憑什麽?你敢碰我,我就叫。我不僅會叫,還會拿刀和你拼命。這對誰都沒有好處。”

“包括你的朋友加布裏埃爾。”

是加比,渾蛋,“剛才還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臉,轉眼就拿我的朋友威脅我,真是卑鄙無恥。”

他上前一步。

“不,”他說,“我不是正人君子,實際上我就是個卑鄙小人。但有時候就算惡貫滿盈的壞蛋也能幹點好事,我希望你能認同這句話。你很快就會明白,你會跟我走的,因為你的朋友在我們手裏,即便不為這個,我還有另外一個理由你定不會推辭,我的朋友和家人中也有像你這樣的人——有著特殊的能力,可以改變一些事情。”

這時,他一根手指鉤著扳機護環,讓槍身轉了一個圈,而後槍口朝下,槍柄朝著米莉安,把槍遞了出去。

看著他粗大的拇指關節,米莉安心裏直癢癢:摸一下,看看他是怎麽死的。

“你幹嗎?”米莉安不解地問。

“這是我的槍。”

“少來這一套,渾蛋。你把槍給我幹什麽?”

“算是拋出橄欖枝吧,”隨後他輕輕笑了笑,“有點諷刺,把槍比作橄欖枝。不過這也無可厚非,畢竟你我都不是普通人,這樣比喻或許更貼切些。”

米莉安接過了槍,但在觸碰到他的皮膚之前,他及時收回了手。沒有靈視,沒有死亡畫面,但那已經無關緊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