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黑洞

兩人躺在床上,氣喘籲籲,香汗淋漓。汽車旅館的停車場上偶爾有車輛駛進駛出,車燈掃過她們的胴體。加比的一條腿纏在米莉安的腿上,米莉安的一只胳膊摟在加比的胸前。

上一個小時的激情戲碼再度重演。

在那輛亞利桑那州牌照的出租車後排座位上,兩根饑渴的舌頭互不相讓地膠著在一起,而她們的手則伸進對方的褲子,用手指玩著調皮而又淫蕩的遊戲。回到汽車旅館,兩人相擁著撞開了房間的門,衣服則像魔術師從袖子裏拋出的手帕,瞬間飛向房間的各個角落。強烈的快感從身體的各個部位洶湧襲來——四根手指在腰上輕輕按壓,一張臉埋在她雙腿之間,還有那條迫切而又靈巧的舌頭。她的脊椎高高向上弓起,每一根神經都像過載的保險絲,瀕臨熔斷。她的嘴巴在加比的臉龐上不停遊走,遇到凸起的疤痕便沿著一路親吻下去。加比有一雙充滿魔力的手,它們時而緊緊抓住她的臀部,時而又爬上她的胸脯,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揉捏乳頭——這真是一幅活的春宮圖。熱與光交融,床單淩亂地纏繞在一起。羞怯的笑聲、歡愉的呻吟聲、意亂情迷的咕噥聲此起彼伏。牙齒和舌頭像快樂的播種機,還有無數的吻:蜻蜓點水的吻,激情澎湃的吻——

“我記得你說過不想和女人上床。”加比說。

“我說過很多話。”

“可我們不應該只是朋友嗎?”

“我們是朋友啊。這不是很融洽嗎?”她感受到了加比的注視,扭過頭,遇到了加比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下,她臉上的傷疤幾乎看不見,“喂,小妞,我正欲死欲仙呢,幹嗎提這個?”

“哦,欲死欲仙,你讓我想起了巴茲,真掃興。”

米莉安笑起來,“別提那畜生。”

然而加比的話卻鉆進了她的心裏,一個微弱的聲音問道:為什麽呢?你們不應該只是朋友嗎?米莉安晃晃腦袋,想抖掉這令她心煩意亂的念頭,可那個聲音卻像網頁上討厭的彈窗一樣自動跳了出來:你和女人上床是因為你感覺很爽,而這種感覺讓你欲罷不能。

“你今晚真厲害。”加比說。

“是嗎?”

“是。”

她“嗯”了一聲,“也許吧,你也一樣。看著像個乖乖女,一上床就成了蕩婦。”

“也許你真能找到這個女人,米莉安。”

“但願吧,誰知道呢。”

“你真覺得她能……幫助你?”

幫助。加比很少用到這個詞,因為她不喜歡談論米莉安的詛咒。這可能是因為她根本就不相信,或者也許她相信,只是因為太害怕而無法面對,畢竟那是一個完全超出她想象的遙遠而混亂的世界。

“我不知道,希望如此吧。”

加比俯身在她肩膀上親了一下,“我也希望如此。”

米莉安向前一挺,坐直了身體。強烈的渴望像電流一樣沿著脊椎溯流而上,她的皮膚忽然收縮,仿佛身上爬滿了螞蟻。她知道,這是煙癮復發的征兆。她感覺脖子就像被一條大蟒蛇緊緊纏住,舌頭上甚至泛起尼古丁的味道。她的嘴唇微微分開,形成一道縫隙,急切渴望有支香煙把它填充。

她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緊咬的牙關之間鉆出近乎瘋狂的笑。這並不是快樂的聲音。加比聽到了,訝異地坐起來,“你怎麽了?”

“我想抽煙。”

“你不是在戒煙嗎?”

米莉安豎起一根手指,“不不不,別跟煙鬼提戒煙,就像別跟暴脾氣的人說他脾氣不好一樣,你只會把他激怒。我知道咱們剛剛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時光,但你不要因此就以為我不會咬你。”

“你盡管咬我吧。”加比的一只手沿著米莉安的脊柱向下遊走,一直來到脊柱的盡頭,而後從腰部向前,滑至米莉安的兩腿之間。米莉安不自覺地戰栗起來。冷或熱,她搞不清楚,身上濕漉漉的,嘴裏的感覺卻是口幹舌燥。

“我能讓你舒服,我甚至能找到可以塞進你嘴巴裏的東西……”

米莉安的喘息聲越來越大,但她忽然抽身出來,裹著床單便跳下了床,“聽起來很誘人,我很想繼續,但我要抽煙。我需要煙,就像魚需要水。我確定我在屋裏的某個地方藏了備用的煙。”她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查看了鬧鐘下面,而後又走到墻角那張難看的椅子前,掀開坐墊。

她不記得自己在什麽地方藏過煙,可她大醉過好幾次,說不定在那個時候藏過?也許神志不清的米莉安想幫一幫未來的米莉安,也許她給自己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禮物——

“別找了,快回到床上來。”加比說。

可米莉安正像一只憤怒的貓,準備把這個地方翻個底朝天。房間裏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未能幸免,她的手從一件物品直接飛到另一件,而不管前一件物品是否歸置到原位。她嘴裏不幹不凈地操這個操那個,像瘋子一樣不停念叨著在哪兒呢在哪兒呢。雜志掉了,台燈倒了,遙控器旋轉著滾到地上,她撿起來,使勁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