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這次我只能看到這些,”岑曠說,“讀心術實在太耗精神力,即便是魅也吃不消。”

葉空山看著眼前這具用諸多珍貴的大補藥物強行吊住性命的軀體:“這倒不能怪你。何況這些信息也是很有用的,至少我們知道這個女人是從很遙遠的地方而來,不管一路上脫了幾層皮斷了幾根骨頭,都非要達到某個目的不可。擁有這種精神的罪犯最終往往能成功。”

岑曠點點頭:“的確,在這部分記憶裏,我能體會到某種堅定的信念。”

“除此之外呢,還有其他情緒嗎?”葉空山問,“她有沒有想一個男人想得發狂,或者是想要一個男人的命想得發狂?”

“我並沒有在這部分中感覺到。”岑曠說,“不過倒是有一點挺奇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記憶產生了混亂。你們人族懷孕,剛開始的時候肚子應該是平整的,後來才越變越大,直到分娩,對嗎?”

“恭喜你,你對人族的研究已經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可以回到魅族裏開課授業了。”

“魅都是單獨形成個體的,不存在聚居的族群。”岑曠好像完全聽不懂對方的譏諷,“我剛才搜尋的那段記憶,應該是覆蓋了相當長的一個時間段吧,但是,她的肚子一直都是那麽大的隆起,沒有變化過。”

葉空山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岑曠覺得不可思議:“認識你那麽久,還從來沒見到你有這樣吃驚的表情。”

“有只螞蟻咬了我一口,行嗎?”葉空山“哼”了一聲,“鑒於你從來不會說謊,所以要麽是這個女人記憶混亂了,要麽你剛才的描述可能會指向一個足夠把黃炯嚇得尿褲子的結論。”

“就是剛才你們提到的‘鬼嬰’,是嗎?‘鬼嬰’究竟是什麽?”

九州歷史上曾經有過一段秘術的黑暗時期,邪惡的秘術師們窮盡心思,鉆研各種各樣威力奇大卻充滿危險的秘術方案,比如一直流傳後世的屍舞術和邪靈兵器。也有一些恐怖的秘術並沒能留下來,甚至於嚴肅的史學家根本就懷疑它們的存在。培育鬼嬰,就是其中最詭異、最駭人聽聞的一種。

之所以說它駭人聽聞,是因為尋常邪術往往都是以折磨旁人為施術的根基。比如邪靈兵器的鑄造,就是利用魂印兵器的鑄造原理,抓來素質合適的活人,用秘術和藥物培養出充滿怨氣的邪靈,再用星焚術打造成兵器。但鬼嬰的施術受體,必須是施術者自己,而且只有懷孕的女性能使用。

當想要培育鬼嬰的女性懷孕到接近生產時,並不將嬰兒生下來,而是把一種特殊的藥物直接從肚臍處注入體內。這種藥物能把胎兒殺死在腹中,卻又能使胎兒一直保持另類的活性而不腐爛,使其長期存在於母體內,仍然依靠母體的供養維持身體的完善。在這之後,母親開始大量吞服各種劇毒的藥物,並將自身大部分的攝入都轉到胎兒身上。這一過程會持續很長時間,通常都要三五年。那個可怕的嬰兒就在母體內貪婪地攫取著養分,積蓄自己的邪力。

“所以鬼嬰雖然讓很多人牙根發顫,但也是我所見過的最愚蠢的邪術。”葉空山說。

“為什麽?就是因為時間太長?我們魅凝聚成形可需要差不多十年呢。”岑曠說。

“但你們凝聚成形後,生命就完全歸自己掌握了,”葉空山用手指戳了戳對方的額頭,“而鬼嬰培育成功之時,也就是母體喪命的時候,因為所有生命的精華全都轉入了鬼嬰體內。在分娩的時候,本來早已死去的嬰兒會重新獲得生命,成為新生的鬼嬰,但這種生命的本質,大概是常人所理解不了的。母體則迅速失去活力,只能等死,就像這女人一樣。”

岑曠低下頭,看著只剩一絲生氣的無名女人。其實她的整個軀體基本上已經死了,但精神還頑強地沒有消亡,這得益於她比常人更加強大的精神力。而且為了查清鬼嬰的問題,衙門也不惜血本,給她灌入了不少可以吊命的大補藥。這些藥服食過量,會對人體的臟器造成不可治愈的損害,但用於一兩天內的續命,效果倒是不錯。盡管如此,如果不抓緊時間,她還是可能徹底地死去,而且到那時候,記憶也保不住了。

“那麽,一個女人犧牲自己的生命,犧牲正常的胎兒,孕育出這樣一個鬼嬰,究竟有什麽目的呢?”岑曠再問。

“這就是我剛才說的,鬼嬰只能由母體自己培育才有用,因為那個痛苦無比的過程,會把母體內心所有的怨毒與仇恨都轉移到鬼嬰身上,使它擁有可怕的詛咒力量。鬼嬰一旦出世,這種詛咒就會展現出強大的威力,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所以,如果你想要抓一個女人來替你培育鬼嬰,那是絕不可能的,因為你沒辦法操控母體內心最深處的仇恨,那樣生出來的鬼嬰,多半會先詛咒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