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一千零一夜

北京。

飛機是從哪兒起飛的我不知道,到底要飛到哪兒裏去我也不知道,機型據諸葛介紹說是獵鷹2000e,遠遠看著小,其實能坐下不少人。

我上去後從機頭轉到機尾,生平第一回進駕駛艙亂摸,真的是大開眼界。等回到客艙,本來以為只有我和諸葛,結果赫然看到好幾個玉面朱唇、長腿大波的辣妹正一臉甜笑地伺候著。除了常規的給吃給喝之外,還有余興節目:兩個妞兒上來一撩裙子,在機艙裏結結實實跳了一段鋼管舞!我的哈喇子瞬間就下來了,一面念叨著小鈴鐺我就是看一下可沒對不起你,一面在心裏強烈地期待著人家來吧,來讓我對不起小鈴鐺吧……兄弟我的突出特點此刻一覽無遺——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旺,色迷迷地看了半天,忽然發現諸葛正瞧著我,趕緊抓了一個靠枕擋住褲襠,結果諸葛很平淡地說:“何不隨意?”

是隨意看啊,還是隨意上啊?也不說清楚。他自己就一直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兒,不知道在看什麽東西。美人們跳得香汗淋漓,嬌喘連連,這位老兄最多就是偶爾瞟一眼,不動如山,平靜如水,而且那一眼我覺得主要還是瞟我。

我過去在諸葛身邊坐下,問他:“喂,是不是加入奇武會都會變成你這個德行,那我真的需要考慮一下哦。我老婆對這事怎麽想我不知道,我孤兒一個,必須得振作精神,不能絕後啊!”

諸葛慢條斯理地說:“人各有志,何必過慮。”他把手裏在看的東西遞過來給我,“能看懂嗎?”

厚厚一沓文件,充斥著各種數字表格。我每張都翻了一下,然後還給他:“看不懂。”然後又拿過來,翻到其中的幾頁指給他看,“這幾個表格有問題。”

他來勁兒了:“什麽問題?”

我聳聳肩:“不曉得,就是看起來不對。”

諸葛饒有興趣地看著我,眼神火花四射,激情無限。要是旁邊某位空姐對他有意,這會兒肯定會上來用高跟鞋狠狠地踩我。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需要這麽一眼?”

我不答話,因為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諸葛合上這些財務報告,整個注意力都轉到了我身上:“你有信心嗎?”

我想了想,問他:“信心是什麽?”

“我只能認為我所感覺到的是對的,但不可能說服別人也這樣相信。”然後我補充了一句,“除非人家願意相信。”

說這話的時候我想起的是約伯和摩根,前者依靠我判斷酒的真假,後者會讓我陪他去贗品多得波瀾壯闊的地下醫療用品和藥物市場采購。舉凡有疑慮,都授權給我一言定死生。

除了小鈴鐺以外,他們是這個世界上“唯二”完全信任我的判斷,並且願意為此押上賭注,準備付出代價的人。

其他人,估計他們也不敢,我也不願。

諸葛沉默了一下,久久看著那幾張我指出有問題的報表,然後把這些都放下,從身側的公文包裏拿出平板電腦,將界面鎖定在一堆人像照片之上——就是我之前在公路逃亡時看到過的那些紅紅黑黑商界大佬的照片。

他指著其中一個人的名字。紅色,說明健在,照片上看顯然是亞裔,但鼻子超乎尋常的挺拔,眼角狹長,額角寬闊,嘴唇薄薄的,緊緊抿著,神情嚴肅得像正在和獅虎猛獸對峙。

“平克·羅。”

我念出他的名字,諸葛點點頭:“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但這位仁兄肯定是個狠角色,估計他老婆陪他睡一輩子都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諸葛贊成:“是的。在我們扶植的所有人中,他心思最縝密,手段最果決,而且很有遠見,是一等一的商業奇才。”

提到商業奇才,我第一個反應自然是嘩嘩的銀子,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敬佩之情,急忙莊嚴肅穆地又把那照片瞻仰了一下,心中一動。可還沒動完就被諸葛看出來了,這個死老狐狸。

“怎麽,你對我的評價有所保留?”

我只好坦白:“我覺得這人不管有多少錢,多成功,可能都過得特別不開心。”

諸葛頷首稱是:“他的確不開心。”又看我一眼,特驚喜地說,“這個你都看得出來?”

這有什麽難,富貴貧賤能遮遮掩掩,打心眼裏高不高興那簡直是一覽無遺。想當年我和約伯每天晚上無事就猜酒客進門時的情緒,我從腳步聲的輕緩快重就能聽出昨晚他們夫妻是戰是和。

諸葛好像第一次認識我一樣,長久地審視著我,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一朵花來。他忽然揮手屏退空姐們,放下平板電腦,向我側側身說:“旅途漫漫,不如,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他講的是那位平克兄的故事。講了好幾小時,喝了一口水,氣都不帶喘一口,又開始一個全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