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最後的局(第2/2頁)

我直視著斯百德的眼睛,他唇邊仍然帶著刻意的微笑,眼睛裏面卻毫無感情,像一塊冰涼的黑曜石,看不到縱深與反射。每個人都下意識地相信,他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理智告訴我,我應該撒丫子走人,不管他一會兒是摔掉四個億還是四個一,都不關老子一毛錢的事。那些玩意兒前生後世都跟我沒有任何交集。

但不知道為什麽,我一步都挪不開。

我就像一個警察,發現江洋大盜綁架了七個人質,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使命感促使我低下頭逐個掃視,目光沉重得能叫飛機墜毀。不管我猜還是不猜,猜對還是猜錯,巨大的損失就在眼前。

我緊緊地閉住嘴,生怕無意間發出的聲音會引來誤會,而後立刻就導致乒乒乓乓連城珍奇碎一地的慘劇。

斯百德半點都沒有逼迫我的意思,他只是好端端地坐著,靜靜地等待——也許是在等待我的崩潰。

這時候,鴉雀無聲的人群裏,忽然有人懶洋洋地說:“真好笑,什麽時候奇武會的人變得這麽婆婆媽媽?”

以湊熱鬧為人生己任的酒客們齊刷刷地把頭扭過去,然後約伯嘀咕了一句:“咪咪,你怎麽來了?”

那位叫咪咪的,其咪咪並無任何可觀之處,因為他是個男的。胡子拉碴的頹廢男,衣服皺皺巴巴,也沒見哪兒破了,但一眼看上去就覺得他是從某個垃圾站被挖出來的。他擠出人群,摩根醫生立刻迎上去,驚喜地說:“喲,你是躲追殺終於躲到這兒來了嗎?那得是多大一個婁子啊!”

這兩位是多年故舊,也不知道是哪家醫學院當年這麽背,同時收了他們倆當學生。摩根和咪咪伸出手,七扭八纏,共同做了一套印象中只有黑人兄弟才有的打招呼操,然後那位咪咪先生一把把我推下椅子,自己挪上去,敲敲桌面:“有事說事,我想喝酒了,別占著地方。”

斯百德毫無表情地看著他,心中似在嘀咕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咪咪節省了時間,他了然地點點頭,伸手從屁股口袋裏摸出一塊手帕,丟到斯百德面前:“Check it out!”

大紅色的,如同血一般鮮艷的手帕。

我眼尖,一下就看出來,這塊手帕跟斯百德胸兜裏的那塊除了顏色深淺有別,其他都一模一樣。

斯百德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他再度拍拍手。

羅漢姑娘們比機器人都更有效率,立刻反向操作那些罐子和箱子,沒過兩分鐘就把東西搬得幹幹凈凈,而後斯百德站起身來,對咪咪點點頭:“謝謝你。”

咪咪還是那副懶得想癱軟在地上的樣子,好像十天都沒睡覺似的,擺擺手:“不必謝,這位是我兄弟的兄弟,麻煩你對他客氣一點。”

斯百德居然沒笑,也沒露出其他表情,很簡單地說:“一定。”然後他摟住我的肩膀,親切地說,“借一步說話。”

我沒有答應他借一步說話。

沒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