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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考一會兒後說,“這次馬萊蒂愉快而溫和地使我變老一些。他讓我看到了所有這些被佑護生物的習性。但此時絕不必遵從它們,在這個世界用不著遵從它們。那是舊規矩了,花斑,從我們身邊翻騰過去的浪一去不復返了。你去過的那個古老世界在艾迪爾們的控制之下。他們也曾在你們世界統治過一次,但自從我們的所愛者成為一個人以後就再沒統治過那裏。他們還逗留在你們世界。我們世界是各世界中最先從大變化中醒來的,但沒有權力。我們和他之間什麽瓜葛也沒有。他們的數量變少,而我們增加了。現在馬萊蒂告訴我,這是他們的榮耀,他們的歡樂。他們把我們——來自下界的我們,既生育也呼吸的我們看做弱小的獸類,只要他們稍稍碰一下我們,我們就會被毀掉。他們的榮耀表現在憐愛我們,使我們更老些,直到比他們還老,直到他們可以倒在我們腳下。這是我們無法享有的快樂。然而我告誡那些獸類,它們永遠不會比我好。這倒不是因為它們的歡樂比我們的好。每一種快樂都超越所有其他的快樂。我們所吃的水果總是所有水果中最好的。”

“有些馬萊蒂不認為那是快樂。”蘭塞姆說。

“怎麽會呢?”

“夫人,您昨天說不要放棄原來的善行而接受那些新來的善行。”

“是的——有一小會兒了。”

“有一個艾迪爾更長久地抓住過去的善行不放——從我們的世界被創造前一直抓住不放。”

“但如果那麽做的話,過去的善行將不再是善行。”

“是的。已經不再是了,但他還抓住不放。”

她驚異地看著他。就在她要說話時,他打斷了她。

“沒時間解釋了。”他說。

“沒時間?時間怎麽了?”她問。

“聽著,”他說,“下邊那個東西正從我的世界穿越深天而來。裏面有個人——或許很多人。”

“瞧,它正在變成兩個——一個大,一個小。”她說。

蘭塞姆看到那個黑色的東西已脫離飛船,正開始晃晃悠悠地離開飛船。他疑惑了一會兒後,突然明白了,韋斯頓(如果是他的話)很可能知道金星表面是有水的(這也是韋斯頓一直期待的),因而帶來了某種可折疊的小船。會不會是他事先沒考慮到潮水和暴風雨,沒有預測到他不可能重新收回飛船,因而切斷自己的退路?這可不像韋斯頓。蘭塞姆當然也不希望韋斯頓的後路被切斷。一個不能返回地球(就算他不願返回)的韋斯頓會是一個無法解決的麻煩。而且,沒有艾迪爾們的支持,他蘭塞姆又能做什麽?他心裏開始隱隱作痛,因為他有一種不公平感。把他一介書生送來應付這種情形有什麽價值?一個普通的拳擊手,哪怕是一個會使用玩具槍的人也比他更有可能達到目的。他要是能找到綠夫人一直念叨的王就好了。

就在這些想法從他腦海裏掠過時,他聽到了一串微弱的聲音,或者說是低沉的咆哮聲。這聲音持續了一段時間,逐步向這裏的寂靜襲來。“快看。”夫人突然指著群島說。它們的表面不再平坦。同時,他意識到聲音來自那些浪。雖然目前還是小浪,但無疑已開始拍打這個固定陸地伸向海裏的巖石。“漲潮了,”夫人說,“我們必須馬上下去,離開這塊陸地。浪不久就會很大。我不能在這裏過夜。”

“別那樣,”蘭塞姆大聲說,“不要離開這個地方,你會見到來自我星球上的人的。”

“為什麽?”夫人說,“我是這個世界的母後。如果王不在這裏,還有誰會跟一個陌生人打招呼呢?”

“我會見他。”

“這不是你的世界,花斑。”夫人答道。

“你不知道,”蘭塞姆說,“這個人是我給你講過的那個艾迪爾的一個朋友——是一個癡迷於錯誤的‘好東西’的人。”

“那我得給他解釋解釋,”夫人說,“咱們去把他變老些吧。”她邊說邊用雙手吊在高地的一塊巖石的邊緣處,開始沿山坡下去。蘭塞姆花了更長的時間來應付這些石頭。但當他腳再一次落在那草皮上時,他就拼命地跑起來。他跑過夫人時,夫人大聲喊他,但他不理她。他現在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條小船駛向哪個海灣。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辨認方向和保持腳步穩定上。小船裏只有一個人。他沿著那個長坡一個勁地往下沖。現在他到了一個褶皺裏,一個瞬時使他看不到海的蜿蜒山谷裏。他終於到了小海灣。他往後看了一眼,沮喪地發現夫人也在跑,而且只在他身後幾碼遠。他再次往前瞅一眼。前面有浪,雖然還不很大,但也在拍打著鵝卵石海灘。一個穿著襯衫和短褲,戴著棒球頭盔的男人正在齊膝深的水裏朝岸邊走,身後還拉著一條帆布平底小船。那肯定是韋斯頓——雖然他臉上有一些微妙的、他不熟悉的東西。蘭塞姆覺得至關重要的是防止韋斯頓見到綠夫人。他曾看到過韋斯頓殺死馬拉坎德拉的一個居住者。他轉過身伸開雙臂擋住她的路並大聲喊道,“回去!”她離得太近了,一眨眼工夫差點闖到他懷裏。她急忙撤回身子,氣喘籲籲,非常吃驚,想開口說話。可就在此時,他聽到了韋斯頓從他身後用英語說,“蘭塞姆博士,我能問問你這是什麽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