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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法律沒法在我們的世界實施,”蘭塞姆說,“我們真的沒有浮島。”

“你們那裏有多少人?”夫人突然問道。

蘭塞姆發現他不知道地球上的人口數,但告訴她有很多個百萬。他本以為她會大吃一驚,但她對數字似乎不感興趣。“你們怎麽在固定的陸地上找到居住的空間?”她問。

“不是只有一塊固定的陸地,有許多塊呢,”他答道,“而且都很大,幾乎和大海一樣大。”

“你們怎麽受得了?”她突然說,“你們世界幾乎一半是空的,沒人活動的。大片大片的土地都連在一起。想到這些,你不覺得會喘不過氣?”

“根本不會。”蘭塞姆說,“想到你們的世界都是海洋就令我們的人郁悶和害怕。”

“哪裏是盡頭啊?”夫人更像是自言自語,而不是對他說。“在過去的幾小時裏我已變得好老,覺得我以前的生活不過是個樹幹,而現今像樹枝一樣伸向四面八方。它們分散得這麽厲害,我簡直受不了。先是我用自己的腳從一個好東西走向另一個好東西……已經夠遠的了。但現在似乎各個世界的好東西並不一樣。馬萊蒂在一個世界上禁止的東西,在另一個世界卻是被允許的。”

“或許我的世界在這方面是不對的。”蘭塞姆小聲怯怯地說,因為他對自己說過的話很沮喪。

“不是這樣的,”她說,“馬萊蒂親自告訴我了。如果你的世界沒有浮島,情況不可能如此。但他沒告訴我為什麽他禁止我們那樣做。”

“很可能有他的道理。”蘭塞姆開始說,可話被她突如其來的笑聲打斷了。

“花斑啊,花斑,”她笑著說,“你們種族的人說話是多麽頻繁呀!”

“對不起。”蘭塞姆有點惱怒地說。

“為什麽說對不起?”

“如果你認為我說得太多了。”

“太多?我怎麽能知道你說多少才算太多?”

“在我們世界,如果說某人話多,那是希望他安靜下來。”

“如果他們是那樣的意思,為什麽不說出來?”

“是什麽使你大笑?”蘭塞姆問道,同時發現自己的問題太苛刻了。

“花斑,我笑是因為你不明白,就像我不明白一樣,為什麽馬萊蒂為一個星球制定這個法律,而不為另一個星球制定。關於這點,你其實一無所知,而你又用語言把這一無所知編造出來。”

“可我確實有要說的,”蘭塞姆幾乎無聲地說,“至少,”他又大點聲補充道,“這種禁忌絕不會使你們這樣世界上的人遭罪。”

“你那麽說就很奇怪,”夫人回答道,“誰因為那事受罪呀?如果我讓動物用腦袋走路,它們也不會覺得受罪。它們將會很高興用腦袋走路。我是他的動物,因此他所有的命令都是我的快樂。那倒不會使我多慮,我在想到底有沒有兩種命令。”

“我們之中的一些智者曾說過……”蘭塞姆開始說。可她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咱們等著問王吧,”她說,“因為,花斑,關於這一點,你知道的不比我知道的多。”

“好的,等著問王吧,我完全贊同,”蘭塞姆說,“如果我們可以找到他。”隨後,他無意中用英語加了一句,“哎呀,那是什麽?”她也驚叫起來。一顆流星似乎從他們前方很遠的天空劃過。幾秒鐘後,一種無法確定的聲音進入他們的耳朵。

“那是什麽?”這次他又用古太陽系語問道。

“什麽東西從深天落下來了。”夫人說。她一臉的驚愕與好奇。但在地球上,我們很少見到這種不夾雜有某種自衛性的恐懼的驚愕與好奇。所以,在他看來,她的表情很奇怪。

“我想你是對的,”他說,“喂!這是什麽?”平靜的海面上起浪了,島嶼邊緣的海草都在抖動。一個大浪從島嶼底下穿過後,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什麽東西肯定掉落到海裏了。”夫人說。隨後她又接著說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是為了找王,我才決意今天到固定陸地上去。他不在這裏的任何一個島嶼上,因為我在所有的島嶼上都搜索過了。但如果我們爬上固定陸地的高處四處張望,我們就可以看得遠些。我們就能看到附近還有沒有其他島嶼。”

“那咱們就這麽幹吧,”蘭塞姆說,“如果能遊那麽遠的話。”

“我們騎東西過去。”夫人說。隨後她跪在岸邊(她的動作如此優雅,能看到她的膝蓋真是美妙之極),以同樣的語調低聲叫了三聲。起初看不到效果。但不久,蘭塞姆看到碎水花快速朝他們沖來。轉眼之間,島旁邊的海面上就有一大群巨大的銀色魚在噴著水,扭動著身子,相互擁擠著慢慢地靠近岸邊,最近的魚的鼻子已經碰到陸地了。它們不僅是銀色,而且也如銀子般光滑。最大的差不多有九英尺長,個個都壯實有力。它們不像地球上的任何物種,因為頭的基部明顯比軀體最粗部分都寬,但是軀體本身接近尾部處又變粗一些。如果不是這個尾部鼓起來的大包,它們看著就像巨型的蝌蚪。這樣子使人想起大肚子、雞胸而頭卻很大的老頭形象。夫人似乎花了很長時間才挑選到兩條。她一挑選完,其他的魚都後退幾碼遠,而那兩條成功的被選者則轉過身來,將尾巴朝岸,魚鰭輕擺著靜靜地躺著。“喂,花斑,像這樣。”她說著就騎到右邊的那條魚背上窄的那部分上。蘭塞姆照著她的樣子做了。在他前面的魚頭起到了肩膀的作用,所以沒有滑落的危險。他看著女主人。她用腳後跟輕輕地磕了一下魚身,他也學她輕磕了一下他的魚。片刻之後,他們就以每小時六英裏的速度向大海滑行。水上的空氣涼爽多了,微風吹起了他的頭發。在一個他只遊過泳和步行過的世界上,騎魚前行讓他感受到了令人非常愉快的速度。他回瞥了一眼,看見那白浪滔天的島嶼在回縮,天空變得更廣闊了,也更加金光燦燦。前面,奇形怪狀、五顏六色的山占據了他整個視野。他發現很有意思的是,那一群未被選中的魚仍然和他們在一起,有些跟在他們後面,但絕大部分都在他們左右扇動著寬大的翅膀,歡呼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