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適之職

他了解這座城市,不過只是粗略的。多年之前,在充滿希望和夢想的日子裏,搜尋秘銀之廳的時候,他曾來到過這裏。現在,沃夫加茫然走在路斯坎的街道上,看著許許多多的露天市場,聽著北部城市特有的,冬季漫長的休眠之後重獲新生般的匆忙喧鬧。在他看來,所有的景象似乎都已變了模樣。

許多雙眼睛在注視著沃夫加的一舉一動,因為一個像他這樣的人——接近七英尺高,有著巨大的胸肌和三角肌,背著的戰錘閃閃放光——並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野蠻人經常出沒於路斯坎,但即使是在那些強壯耐勞的人們之間,沃夫加也是極其彪悍的一員。

他將別人的眼神視為無物,對他們的竊竊私語置若罔聞,而只是漫無目的地亂走。他看到了路斯坎著名的巫師公會的主塔,巫士塔,並輕易地認出了它,因為它的外形十分獨特,像是一株有著伸展枝杈的大樹。但這並沒能指引沃夫加。即使他曾見過這座塔,那也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對於他來說,簡直恍若隔世。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兩個小時之後,野蠻人的視線從外界轉向內心。他的腦海中映出這幾天來發生的事情,特別是那令人不快的復仇完成的那一刻。佛力克·高眼被打得騰空而起,倒在破壞的帳篷中間,艾吉斯之牙擊中他胸口的場面在他心裏記憶猶新,如同事情是剛剛才發生一樣。

沃夫加攏了一下蓬亂的頭發,繼續向前跌跌撞撞地走著。他已經全然地精疲力盡了,因為在遇到天馬部落之後,他幾乎就沒睡過覺。在他看到城市的輪廓之前,一直都只是在沿著向西的路亂走。路斯坎東門的守衛曾試圖嚇唬他,讓他離開,但當他聳聳肩剛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們又叫住他並允許他進入,但命令他不得尋釁滋事。

沃夫加不打算戰鬥,不過如果有人找碴,他自然也不會遵守守衛的命令。他只是點點頭便走過城門,來到路斯坎的街道上。

當太陽開始落向西方的地平線,將影子拉長的時候,他又發現了另外一個熟悉的地點。一座路標告訴他這條街的名字,半月街,沃夫加曾到過此地。沿這條路不遠的地方,他看到了彎短劍酒館的招牌。

這座酒館就是他第一次走出冰風谷,第一次參與,或者從某種角度說是挑起了一場大規模鬥毆的地方。

沃夫加看著彎短劍酒館,看著整條破舊不堪的街道,沃夫加感覺到,也許不會有別的地方比這裏更適合他生存了。

這個地方是為社會最底層的人存在的,惡棍,流氓,以及為領主工作的人。野蠻人將手伸進幾乎空無一物的錢袋裏,摸著僅余的幾個硬幣,並意識到,這裏就是他的歸宿。

他走進彎短劍酒館,心裏有些擔心會有人認出他,以至於馬上又引起另一場騷亂。

當然,沒人能認出他,他甚至沒見到任何一個有點臉熟的人。這地方的布置與他記憶中的倒是相差無幾。他環視著房間,並不由自主地盯著長長的吧台旁邊那面墻。年輕時的沃夫加曾把一個大胖子的頭插進這面墻裏。

那時候他是那麽驕傲,那麽好戰。而現在,他同樣希望戰鬥,但原因卻改變了。現在他只為怒火戰鬥,只為最純粹的怒火戰鬥,這怒火也許根本不是因面前的敵手而產生,但他根本不顧及這些。現在他戰鬥的理由就只是要戰鬥。也許,僅僅是也許,他戰鬥是因為他希望失敗,希望結束這永恒的折磨。

他沒有這麽想。他根本什麽都不想。

他走向吧台,毫不客氣地推開擋在他面前的各色顧客。他把鬥篷拽下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不問旁邊的人這個位子有沒有人坐。

然後他就在那裏坐著,觀察著,傾聽著,任由所有人注視他然後竊竊私語,聽著他們以色情的言詞挑逗女侍應。逐漸地,他意識到,人們已開始歡迎他的到來。

他打起了瞌睡,頭猛然垂下,這令他清醒過來。他挪動一下身體,並注意到酒吧老板,一個有一副強壯身板,足以承擔年輕人工作的老人站在他面前,手裏擦著個玻璃杯。

“艾倫·賈德佩克。”酒吧老板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紹道。

沃夫加看到對方伸過來的手,但卻沒有和對方握手。

酒吧老板沒多浪費一秒鐘的時間,又重新開始擦拭杯子。“喝一杯?”他問。

沃夫加搖搖頭並看向別的地方,他不想從這個人身上得到任何服務,尤其是無意義的閑談。

不過艾倫卻上前一步,吸引了沃夫加的注意力。“我不想我的酒吧裏有麻煩。”他盯著野蠻人滿是肌肉的強壯臂膀,冷靜地說。

沃夫加揮揮手叫他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酒館裏越來越擠了,不過並沒有人來打擾沃夫加,因此他得以放松戒備,他的頭一再不由自主地垂下。很快他便趴在艾倫·賈德佩克那幹凈的吧台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