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墓之塔

“我們已經浪費了一天多了,”野蠻人喃喃地說,他一面駕馬一面回頭張望。太陽的下緣已經在地平線下了。“每一分一秒過去,殺手離我們就越來越遠!”

“我們最好相信哈寇的建議,”黑暗精靈崔斯特·杜堊登回答。“他不會讓我們走失的。”太陽漸漸消失的同時,崔斯特也把他鬥篷的帽子放下,甩開他已經被壓扁的白發。

沃夫加指著一些很高的松樹。“這一定就是哈寇·哈貝爾告訴我們的松樹林了,”他說,“但是我沒有看到什麽塔,也沒有看到這荒地上有任何建築物的跡象。”

崔斯特那淡紫色的眼睛在漸深的黑夜中更加自在了。他努力往前細察,想要找到一些證據來反駁這個年輕的朋友。很明顯這就是哈寇所提到的地方,因為不遠的前面有一個小水塘,更過去則是絕冬森林的濃密樹枝。“打起精神來,”他提醒沃夫加。“巫師說過要找到馬爾可的家,耐心是最大的幫手!我們到達這裏也不過一個小時而已。”

“後面的路還更長。”野蠻人喃喃地說,他不知道黑暗精靈靈敏的耳朵不會漏失掉任何一個字。崔斯特知道沃夫加的抱怨裏面有一些價值,因為長鞍鎮一個農夫所說的傳言(提到一個穿著黑鬥篷的人以及一個半身人共騎一匹馬)指出殺手比他們先出發了十天,而且還是全速往南前進。

但是崔斯特以前就面對過恩崔立,並且知道自己所面臨的挑戰有多麽巨大。他希望自己能盡力將瑞吉斯救出那個心狠手辣之人的掌握。根據那個農夫所說的話,瑞吉斯還活著,崔斯特也很確定恩崔立在到達卡林港之前不會去傷害半身人。

哈寇·哈貝爾如果沒有很好的理由,是絕對不會叫他們到這裏來的。

“我們今晚要在這裏過夜嗎?”沃夫加說。“依我的意見看來,我們最好回大路上往南方騎,因為恩崔立的馬載著兩個人,現在可能已經累了。我們熬夜追,搞不好可以追得上。”

崔斯特對朋友笑了一笑。“他們現在已經過了深水城了,”他解釋說。“恩崔立至少也換過新的馬了。”崔斯特停了下來,把內心中更深的恐懼忍著不說:殺手大概已經走了海路!

“那還在這邊拖時間就更愚蠢了!”沃夫加很快地反駁。

但就在野蠻人說話的時候,他那匹哈貝爾家族養大的馬噴出鼻息,走向一個小池塘,前腳刨著水面上方的空氣,好像在找一個可以踩上去的地方。片刻之後,最後一點太陽也沉落到西方地平線之下,余暉漸漸散去。在黃昏的幽暗中,湖心的小島上出現了一座魔法塔,上頭閃著猶如星光的點點光芒,許多纏繞著的塔尖聳入夜空之中。它是綠寶石做的,有一種奇妙的歡迎人進去的氣氛,就好像妖精們在建造時也有助一臂之力似的。

在沃夫加坐騎的蹄子底下出現了一座橫跨水面的橋,閃耀著綠色的光輝。

崔斯特從馬上滑了下來。“夕暮之塔。”他對沃夫加說,就好像他從一開始就看出了這明顯的邏輯一樣。他向建築伸出了手臂邀請他的朋友,引領著他們進去。

但是沃夫加因為塔的出現,已經愣住了。他的手把韁繩握得更緊了,結果馬擡起了一雙前腿,耳朵垂了下來。

“我還以為你已經克服了對魔法的疑懼。”崔斯特挖苦地說著。事實上沃夫加就像是所有冰風谷的野蠻人一樣,在成長的過程中不斷被教導巫師們只不過是耍詭計的弱者,不應該被信任。他的族人,也就是那些凍原上驕傲的戰士,在一個真正男人的判定基準上只認可武器的力量,而不是魔法這種黑色藝術的技巧。但是在他們同行的好幾個星期中,崔斯特看到了沃夫加克服自己從小被灌輸的觀念,並且對法術開始容忍,甚至好奇。

沃夫加繃緊肌肉,他又控制住自己的馬了。“我是克服了,”他咬著牙回答。他從座位上滑了下來。“是哈貝爾家族讓我擔心!”

崔斯特突然了解他朋友在恐懼什麽之後得意地笑了。他自己本身是在整個被遺忘的國度中最強大、今人戰栗的一些施法者當中成長,然而當他們到長鞍鎮的古怪家族那裏作客之時還是有許多次無法置信而讓他搖了搖頭。哈貝爾家族有一種獨特的(並且常常是災難性的)對世界的觀點,然而他們心中並不被邪惡迷惑,他們用自己獨特的看法來設計魔法——通常是違背理性之人心中預設的邏輯。

“馬爾可並不像他的族人,”崔斯特向沃夫加保證。“他沒有住在長春藤館,也扮演著北地之王顧問的角色。”

“他是哈貝爾家族的人,”沃夫加最後還是說出了崔斯特無法反駁的論點。他又搖了一下頭,深呼吸使自己穩定下來,然後握住了韁繩開始過橋。崔斯特還是微笑著,很快就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