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記住那句老話

在這個紅色墻壁的房間裏,天花板上描繪著幻想中的鳥雀和遊魚在雲團與浪花間穿梭,穿著褐色制服的文員們在長桌子之間忙碌著,一邊還在不停地交頭接耳,但他們似乎都沒有仔細聽別人在說些什麽。他們看上去都很驚慌,心裏都有什麽事情。蘇羅絲不喜歡他們待在這裏,他們一定是聽說了什麽——某個非常可怕的訊息。加爾甘將軍堅持認為,必須讓他們不停地工作,才能讓他們不去多想那個來自家鄉的災難性訊息。他堅持他們都是值得信賴的人!至少那個白發老人在這個上午沒有披甲佩劍,他穿著寬大的藍色長褲和紅色高領短外衣,外衣上成排的黃金鈕扣雕刻著他的徽記,這是在霄達非常流行的衣著風格,也就是在全帝國最流行的風格。有時候,當他穿戴盔甲,甚至只是穿上他的紅色制服,他看蘇羅絲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名由他指揮的士兵!

不管怎樣,一旦厄爾巴送來圖昂死亡的訊息,她就能殺掉加爾甘,他剛剛在臉頰上抹了灰燼,就像蘇羅絲一樣。色墨海格承諾過的那艘船帶來了女皇的死訊和帝國內部叛軍四起的訊息。那裏已經沒有了女皇,也沒有九月之女,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個世界正在崩潰的邊緣戰栗,對一些王之血脈同樣如此。只要加爾甘和另外幾個人一死,就再沒有誰能阻礙蘇羅絲·賽貝勒·梅戴拉斯自封為女皇了。她竭力不去想自己將要得到的新名字,提前去想新的名字會招來厄運。

皺紋在加爾甘的眉間堆起,他低下頭,看著攤開在面前的地圖,將一根塗著紅漆的指甲按在阿拉多曼南方海岸的群山之上。蘇羅絲不知道這道山脈的名字叫什麽,這張地圖涵蓋了全部阿拉多曼,上面有三個標記——一個紅色的楔子和兩個白色的圓環,它們從北至南,分布在一個很長的距離上。“亞曼,特爾藍是否精確統計過,當伊圖拉德進入阿拉多曼的時候,有多少人離開這片山地,加入了他?”

艾弗朗·亞曼的臉上同樣抹著灰燼,因為他也是王之血脈,只不過是屬於低階的,他只是留著扣碗形的頭發和辮子,而不是在剃光的頭頂上縱貫一道發脊。但那些圍繞在桌邊的平民,無論有什麽職銜,臉上都是幹幹凈凈的。亞曼的頭發已經變成了灰色,卻還保留著一些年輕時的俊美。他身材很高,肩寬腰細,披著金藍色的胸甲。“他報告說,至少有十萬人,元帥,也許有十五萬。”

“在特爾藍跨過邊境時又出來了多少?”

“也許二十萬,元帥。”

加爾甘嘆了口氣。“那麽特爾藍的面前和背後各有一支軍隊,也許那是阿拉多曼的全部軍力,而他的士兵數量處於絕對的劣勢。”蘇羅絲心中不禁掠過一陣鄙夷,這個傻瓜只懂得重復這種明顯的事實。

“特爾藍本應該剝奪塔拉朋人的每一把劍和長槍!”她厲聲說道,“就算他在這場災難中活下來,我也會要他的腦袋!”

加爾甘向她挑了挑白色的眼眉:“我可不認為塔拉朋人的忠誠能夠讓他完成這個任務,不論如何,他擁有罪奴和雷肯,她們應該能彌補他人數上的不足。提到罪奴和雷肯,我應該告訴你,我剛剛簽署了晉升泰莉·科爾甘為將軍和低階王之血脈的命令——雖然你對此還是猶豫不決。而且,我已經命令讓那些雷肯返回阿瑪迪西亞和阿特拉。基森還沒有找到在北方造成那場小混亂的人,我很擔心,當基森返回毛凡隘口的時候,那一夥人又會躥出來制造麻煩。”

蘇羅絲吸了一口冷氣,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藍色裙擺的褶邊,她不能在這個人面前流露出任何情緒!“你已經越權了,加爾甘。”她冷冷地說,“統率先行者的是我,而現在,指揮回歸遠征的也是我。沒有我的許可,你不能簽署任何命令。”

“你統率先行者,他們應該服從回歸遠征。”他平靜地答道。蘇羅絲感到一陣苦澀,來自帝國的訊息讓這個家夥的膽子大了起來,女皇一死,加爾甘竟敢圖謀自封為九百年來的第一任皇帝,不能讓他活過今晚了。“至於說是誰在指揮回歸遠征……”隨著走廊裏傳來一陣沉重的皮靴聲,他的話音斷在半截。

視死衛士突然推開了屋門,他們都全身披甲,手按劍柄,嚴厲的目光從紅綠色的頭盔中射出來,掃視著整個房間。片刻之後,他們才退到一旁,露出站滿了人類和巨森靈視死衛士的走廊。蘇羅絲卻幾乎沒有注意到他們,她的眼裏只有一名身材瘦小的黑皮膚女子,穿著藍色百褶裙,頭頂光亮無發,臉頰上抹著灰燼。訊息已經傳遍了全城,她在到達宮殿時肯定已經知道了母親和家人的噩耗,但她的面孔只是如同一副剛毅的面具。蘇羅絲的膝蓋自動撞在地板上,在她周圍,王之血脈們早已跪了下去。平民們全都匍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