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邏輯的勝利(第4/8頁)

安南大媽平靜地點點頭,淺褐色的眼睛如同兩池靜水。男人們在她的旅館裏行兇作惡並不會對她有絲毫滋擾。“他們堅持要親手把這個箱子擡上來,說這裏面裝著他們的貨物。在你進來之前,他們剛剛訂下這個房間。他們說只是要在這裏睡幾個小時,就要趕往諾查森了。”那是東邊海岸上的一個小村子。當然,他們說的不可能是實話,聽安南大媽的語氣,她顯然也是這麽認為的。她向那兩個死人皺起眉,仿佛是希望他們能活過來,好讓她揪著他們的脖子,逼問出實情。“他們挑房間的時候可是花了一番工夫。那個淺色頭發的男人是頭頭。我們最先讓他看的三間房都被他拒絕了,然後他挑中了這一間。我本以為他是個吝嗇鬼。”

“即使是盜賊也可能是吝嗇的。”麥特心不在焉地說道。這大概就是骰子在他腦海中旋轉的原因了,如果不是運氣讓那個家夥踩中也許是整個旅館唯一一塊會響的地板,麥特的腦袋現在已經碎掉了。但那些該死的骰子還在翻轉著,麥特不喜歡這樣。

“那麽您覺得這是巧合,大人?”

“還能是什麽?”

安南大媽沒有回答,只是皺起眉又看了那兩具屍體一眼。也許她並不像麥特以為的那樣自信,畢竟她不是艾博達本地人。

“最近城裏有太多暴徒了。”賈斯菲用低沉的嗓音說道,他的語氣總像是在漁船上發號施令一樣。“也許您應該考慮雇用保鏢。”安南大媽向她的丈夫挑起一側眉弓,賈斯菲急忙防禦般地舉起雙手。“平靜,妻子,我這些都是無心之言。”艾博達女人很著名的一點,就是以過於激烈的方式向丈夫表達她們的不滿,賈斯菲身上的一些傷疤很可能就是來自他的妻子,婚姻匕首有著許多實際的用途。

麥特一邊感謝光明他沒有和艾博達女人結婚,一邊將小刀收回衣服裏。要感謝光明的是他沒有和任何女人結婚。他的手指碰到了一張紙。

安南大媽並沒有輕易放過她的丈夫。“你經常這樣,丈夫。”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撥弄著胸前的匕首柄,“有許多女人都不會容忍這種行為。愛麗德總是告訴我,我在你說話逾越權限時不夠嚴厲,我需要為我的女兒做一個好榜樣。”刻薄的表情變成一個小小的微笑。“就當作你已經受到懲罰了吧!我會管住自己,不告訴你該讓誰拉起哪一艘船上的哪張網。”

“你對我真好,妻子。”賈斯菲冷冷地答道。艾博達旅店業沒有公會,但每一家旅店都掌握在女人手裏。在艾博達人的觀念裏,最糟糕的厄運總是跟隨著男人的旅店和女人的船,所以漁夫公會裏也沒有女人。

麥特抽出那張紙,它雪白而堅硬,肯定是很貴的紙。它被折成很小一塊,上面的幾行字都是方形的印刷體,就像奧佛爾用的那些一樣。或者是某個成年人不想讓自己的筆跡被認出來。

伊蘭和奈妮薇做得太過分了。記住,她們仍然受到來自白塔的威脅。警告她們要小心,否則她們還是會跪在愛莉達面前,乞求饒恕。

只有這些,沒有簽名。仍然受到威脅?這暗示著她們並沒有新的危險,也指出她們並非受到那些叛徒的誘拐。不,這樣想不對,是誰將這張紙條塞給他的?顯然這個人認為不能當面把這張紙條交給他。從他早晨穿上外衣到現在,誰有這樣的機會?他穿外衣時肯定沒有看見這張紙條。是某個曾經靠近他的人,某個……他發現自己正在哼著一段“她讓我的眼瞎了,她讓我的腦子傻了”,在艾博達,這段曲子被稱作“忐忑不安,繞圈再繞圈”。麥特覺得只有苔絲琳和裘麗恩會這樣做,但這是不可能的。

“壞訊息,大人?”安南大媽問道。

麥特將那張紙條塞進口袋裏。“有沒有男人能夠懂得女人?我不是說兩儀師,是所有的女人。”

賈斯菲大笑了一聲,他的妻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卻只是讓他笑得更厲害了。然後安南大媽又以兩儀師也及不上的平靜看著麥特:“男人很容易就能做到,大人,只要他們願意看一看,聽一聽。女人就困難多了,我們必須努力去理解男人。”賈斯菲扶住了門框,眼淚從他的黑臉上滾了下來。安南大媽瞥了他一眼,歪歪頭,然後冷靜地轉過身,一拳打在賈斯菲的肋骨下。賈斯菲被打得膝蓋彎曲了一下,他的笑聲中夾雜著一陣喘息,卻沒有停下來。“在艾博達有一句俗話,大人,”她頭也不回地對麥特說,“男人是黑暗中的荊棘迷宮,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路徑。”

麥特哼了一聲,這個女人說的話對他沒有任何意義。嗯,苔絲琳或裘麗恩,或者其他什麽人——一定不會是她們兩個,但他又想不出會是誰——畢竟白塔還在很遠的地方。賈西姆·卡林丁就在這裏。他朝那兩具屍體皺起眉。這裏還有成千上百的歹徒。他一定要將那兩個女人安全地帶出艾博達。現在的問題是,他根本還沒有任何線索。他希望那些該死的骰子會停下來,能夠結束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