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杜麥的井(第2/11頁)

蘭德費力地呼吸著,箱子裏的空氣渾濁而炎熱。幸運的是,他不再能聞到這裏面的氣味了,她們每天晚上都會向他潑一桶水,但這很難算是一次洗浴。每天早晨,當她們關上箱蓋,並將它拴死以後,陽光的曝曬都會讓箱子裏的臭味比前一天更加強烈。堅持住虛空是一件相當費力的事情。現在他的身上布滿了傷痕,從肩膀到膝蓋的所有皮膚在沒有被汗水蜇刺之前就已經火辣辣地疼痛了。在虛空邊緣燃燒的千萬股火焰時刻想要將虛空吞沒。在他的肋側,那個半愈合的傷口在遙遠的地方發出一陣陣悸動,每一次悸動都撼動著虛空。埃拉娜,他能感覺到埃拉娜正在接近。不,他不能浪費時間去想她,即使她真的向他趕來,六名兩儀師的力量不足以讓他重獲自由。而且,她們有可能是要來加入蓋琳娜。不能信任,再不能信任任何兩儀師。畢竟這也許只是他的想象。有時候,他確實會想象出一些東西——清涼的微風、行走。有時候他會失去一切思維,只是在幻想中自由地行走。只是行走。時間失去了重要性。他只是在費力地呼吸,感覺著將他和真源分開的、冰片般光滑的屏障。一次又一次,他摸索著那六個柔軟的點,輕輕地。他不能停止,這樣的摸索是重要的。

黑暗,路斯·瑟林在他的腦海發出呻吟,不要再有黑暗,不要再有。一次又一次。但這樣並不壞,這次蘭德已經可以忽視他了。

突然間,他大喘了一口氣。這只箱子在移動,和馬車發出了巨大的磨擦聲。已經是晚上了嗎?滿是鞭痕的皮肉不由自主地瑟縮著。他又會遭到鞭打,然後是吃下食物、被潑水,最後像一只鵝般被捆起來睡覺,不管他是否能睡得著。但他可以暫時離開這只箱子。因為從箱蓋的縫隙裏透進的一點光線,所以箱子裏實際上是一片深灰色,但他的腦袋被夾在膝蓋中間,所以還是什麽都看不見,而他的眼睛幾乎也失去了視覺,正如同他的鼻子已經在這股惡臭中失去了嗅覺。不過,現在一定已經是晚上了。

當箱子傾斜的時候,他不禁呻吟起來。他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中動了動,讓早已疲勞過度的肌肉承受著新的緊張。他的小監獄重重地落在地面上,箱蓋很快就會被打開。在陽光的炙烤下已經過了多少天?過了多少個夜晚?他已經數不清了。這一次會是誰?不同的面孔在他的腦海中輪換著。他記住了所有拷打過他的女人,現在她們已經混成了一團,他記不清時間和地點,但他知道,蓋琳娜、布蓮安和嘉德琳拷打他的次數最多,她們都不止拷打過他一次。那些面孔在他的腦海中閃耀起兇悍的光芒。她們想要聽他尖叫多少次?

突然間,他意識到以前箱子在這時候應該已經被打開了。她們打算這樣讓他待上一晚,然後就是明天的太陽,然後……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肌肉發出一陣瘋狂的抽動。“讓我出去!”他沙啞地喊道,手指在背後痛苦而徒勞地抓撓著,“讓我出去!”他尖叫著。他覺得自己聽見了一個女人的笑聲。

片刻之間,他哭了,但淚水很快又被怒火烤幹。幫幫我!他向路斯·瑟林吼道。

幫我,那個男人呻吟著,光明助我。

暗自咕噥著,蘭德重新開始盲目地摸索著那道平滑的屏障,直到那六個點。遲早她們會讓他出去,遲早她們會放松她們的戒備,當她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發出了嘶啞的笑聲。

正午的太陽下,佩林趴在平緩的土坡上,窺望著遠處一幕仿佛暗帝夢境般的場景。狼群對於這裏發生的事情傳給了他一些訊息,但那樣的訊息在現實面前也相形失色。大約在距離他一裏外的地方,距離大道不遠的一片小樹林裏,一些人把許多馬車繞成一個環形,而一支沙度大軍已經將這些馬車和人徹底包圍了。一些馬車上燃起了火焰。許多火球——從拳頭那麽小到巖塊那樣大的,不停地落進艾伊爾人的隊伍中。往往是一片火焰閃過,就有十幾個身軀變成了火炬。閃電從無雲的空中落下。爆起的地面和穿凱丁瑟的身軀被拋向空中。但同樣有銀鏈般的閃電擊中馬車,火球也在從艾伊爾人的隊伍裏突射出來。這些火焰大多數都在沒有擊中目標時就消失或爆開了。有許多閃電在中途就停頓下來。現在的情勢稍稍有利於兩儀師,但沙度人的數量看起來終將壓倒一切。

“那裏一定有兩三百名女人在導引,甚至更多。”科魯娜趴在佩林旁邊——這位兩儀師的語氣中也流露出了震撼。索瑞林在這名綠宗兩儀師的另一側,下面的戰鬥肯定也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這位智者的氣味中流露出關注,沒有恐懼,但相當困擾。“我從沒見過這麽多人同時進行編織。”綠宗兩儀師繼續說道,“我想,在營地裏至少有三十名姐妹。你把我們丟進了熱鍋裏,年輕的佩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