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燒斷的絲線(第2/10頁)

一瞬間,他感覺到編織的存在。剛剛來得及讓自己倒伏下去,一道手臂粗的白光——液體的火焰切穿了墻壁,如同一把利劍掃過剛剛他胸口所在的地方。光柱經過的地方,墻壁、梁柱、門扇和壁掛全部消失了,被切斷的墻壁懸掛在天花板上,一團團石塊和石膏如雨一般潑灑下來。

棄光魔使害怕使用烈火。這是誰告訴他的?沐瑞,她絕對不該死的。

烈火從他的掌中躍出,燦爛的白色流焰射向攻擊所發出的地方。他的烈火剛穿過墻壁,敵人的攻擊立刻停止了,只在他視野中留下一片紫色的盲區。他放開自己的編織。成功了嗎?

蹣跚地奔跑著,他導引風之力,將面前門板的殘片撞得粉碎。房裏空無一人。這是一個起居室,巨大的大理石壁爐前面擺放著幾把椅子。他的烈火射穿對面的一道拱門,一直打進門外一個有噴泉的小院子裏,又穿過院子裏廊柱中的一根凹槽圓柱。

但雷威辛沒有從那條路逃走,也沒有死在那道烈火裏,空氣中還懸浮著陽極力編織的殘跡。蘭德能認出它來——和他來到凱姆林時打開的浮行信道並不一樣,也不同於他進入王座大廳的神行(現在他知道自己是怎麽做到那一點的了)。但他曾經在提爾見過與此相似的編織,他曾經自己做過一個。

他開始編織——一個信道,或者是一道裂縫——一個真實世界的空穴,在開口的另一側並不是黑暗。事實上,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這種狀況,如果不是他這次看見了編織的殘跡,他也許就不會知道該怎麽做了。在他面前是同樣的拱門,通往同樣有噴泉的院子,同樣的柱廊,也同樣顯示著他的烈火造成的破壞。但只是轉瞬之間,他的烈火在拱門和柱廊上形成的整齊圓洞就在裂縫另一側的世界裏消失了,這個裂縫通向另一個世界,一個安多王宮的倒影,正如同那個提爾之巖的倒影。他感到一陣模糊的悔意,他應該和亞斯莫丁談談他在提爾的那次遭遇,但他從沒把那天的事情告訴任何一個人。這沒關系,在那一天,他的手中有凱蘭鐸,但現在他口袋裏的法器也足夠讓他戰勝雷威辛了。

快步走過那道裂縫,他松開編織,然後在裂縫完全消失之前就跑過了院子。如果距離夠近的話,雷威辛很可能已經知道他打開了裂縫。有那個石雕的小胖男人並不代表著他可以輕松地等待著敵人的攻擊。

除了他自己和一只蒼蠅之外,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這種感覺也和在提爾那次一樣。走廊裏的油燈並沒有點燃,那些白色的燈芯肯定從沒碰觸過火焰,但即使是在建築物最深處的走廊裏也閃爍著黯淡的光,似乎所有的地方都在發光,卻又找不到任何光源。有時候能看見燈架和其他東西被移動過了,只要一轉眼,一座高燈架也許會被移動一尺的距離,或是一只花瓶被移動一寸,似乎有人在他不經意的時候挪動了它們。他不知道這是哪裏,但他知道,這裏有許多事情是不能用常理揣度的。

就是那種感覺,當他跑過另外一條柱廊的時候,他感覺到了雷威辛。自從導引了烈火之後,他就再沒有聽到過哭喊伊琳娜的聲音,也許他已經將路斯·瑟林趕出了腦海。

很好。他站在一座宮廷花園的邊緣,這裏的玫瑰花和白星樹看上去就像真實世界中的一樣幹枯萎蔫,在幾座高過宮殿的白色尖塔上飄揚著白獅旗,但那是會在眨眼間就發生改變的尖塔。很好,如果我不必分心去——

他感到有些奇怪,那是一種虛幻的感覺。他擡起手,立刻愣住了,他能透過自己的衣袖和手臂看見對面的花園。他低下頭,透過自己的身體看見鋪路的石板。他似乎變成一團正愈來愈稀薄的霧氣。

不!這不是他的意念。一個影像出現在他的體內,一個高大的黑眼睛男人,臉上布滿憂慮的皺紋,棕褐色的頭發大部分已經變成了白色。我是路斯·瑟——

我是蘭德·亞瑟,蘭德打斷了他。他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他手臂上的龍紋正在褪去,手臂的皮膚也開始逐漸變得黝黑,手指變得更長了。我是我。這個聲音回蕩在虛空中。我是蘭德·亞瑟。

他拼命在腦海中固定自己的形象,掙紮著回想每天剃胡子時從鏡裏看到的面孔,從穿衣鏡裏看到的身形。這是一場狂亂的戰鬥,他畢竟從沒真正地看見過自己。年長的黑眸男子,年輕的藍眼少年,兩個形象相互交融、擠壓,年長的形象逐漸消退了,年少的形象恢復穩固。他的手臂慢慢變回了實在的樣子,龍紋盤曲在上面,蒼鷺疤痕重新浮上了手心。他曾經痛恨這些斑痕,但現在,即使還包覆在虛空中,他也幾乎對著它們露出了笑容。

為什麽路斯·瑟林要取代他?要讓蘭德·亞瑟成為路斯·瑟林的一部分?他確信那個滿臉滄桑的黑眼睛男人就是路斯·瑟林。為什麽是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是因為這個地方嗎?路斯·瑟林堅定地喊著“不”。這不是路斯·瑟林的攻擊,是雷威辛幹的。如果雷威辛能在真實世界中的凱姆林做出這種事,他一定已經做了。而如果雷威辛在這裏能以這樣的方式攻擊,他也許也可以。這時,他已經努力地讓自己的身體逐漸恢復了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