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同的舞蹈(第4/5頁)

“我不喜歡看見人被關在籠子裏。”佩林低聲說,他想要離開,籠子已經打開了,而監視他的眼睛卻還存在著。但艾伊爾人一直都沒有動。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做好。“難道你不在別人過來之前逃走嗎?”

艾伊爾人抓住籠頂最前端的橫梁,將身子推出鐵籠,晃了一下,站穩腳跟。他就這樣半懸著身體,用抓住鐵籠的手撐著自己的重量。如果站直身體,他差不多要比佩林高上一個頭。他望著佩林的眼睛,佩林知道自己的眼睛在月光下一定是閃閃發亮,如同燃燒的黃金一樣,但艾伊爾人並沒有對此說些什麽。“我從昨天開始就被關在這裏,濕地人。”他說話的樣子就像嵐一樣,不是指聲音或口音類似,而是這個艾伊爾人有著和嵐一樣冰冷的鎮靜和自信。“要花些工夫活活血,它們才能幹活兒。我是高爾,沙拉得艾伊爾,伊馬蘭氏族的高爾。濕地人。我是山馬塔,一個巖狗眾,我的水是你的了。”

“嗯,我是佩林·艾巴亞,兩河人,我是個鐵匠。”這個人已經走出籠子,現在他可以逃走了。只是,如果在高爾能夠行動自如之前突然有人過來,高爾會被立刻關回籠子裏,除非他們兩個殺掉來人。而這兩種情況都會讓佩林前功盡棄。“如果我想要水的話,我會帶個水罐或者皮囊來的。為什麽你叫我‘濕地人’?”

高爾用手指了指河面。在月光下,即使以佩林的眼力也無法看清楚他的神情,但佩林第一次覺得這個艾伊爾人看上去有些不安。“三天前,我親眼看到一個女孩在一大片水裏前進,那一定有二十步寬,她……在河裏上上下下。”他用一只手比了一個笨拙的遊泳姿勢。“一個勇敢的女孩,穿過了那條……河……而我在它前面幾乎失去了勇氣。我從沒想過會有這麽多水,我也從沒想過在這個世界上,會有你們這樣擁有這麽多水的濕地人。”

佩林搖搖頭。他知道艾伊爾荒漠水源匱乏,這是他了解關於艾伊爾荒漠屈指可數的幾件事之一,但他沒想到那裏的水會少到讓艾伊爾人對外面的世界有這麽大的反應。“你離家很遠了,高爾,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我們在尋找,”高爾緩緩地說,“我們在尋找隨黎明而來之人。”

佩林以前聽說過這個名字,而且也清楚知道它指的誰。光明啊,蘭德總是會出事。我和他永遠都被捆在一起,就像是一匹一定要釘上蹄鐵的馬。“你找錯方向了,高爾,我也正在找他,他去提爾了。”

“提爾?”艾伊爾人的聲音顯得很驚訝,“為什麽?當然,這是一定的。預言中說,當提爾之巖陷落時,我們最終才能離開三絕之地。”這是艾伊爾人對荒漠的稱呼。“預言說,我們會被改變,並再次找到我們曾經擁有以及曾經失去的。”

“也許是吧!我不知道你們的預言,高爾,你準備好離開了嗎?這裏隨時都可能有人會過來。”

“逃走已經太遲了。”高爾說。一個粗重的嗓音也在這時喊道:“那名囚犯要逃跑了!”十來個穿著白袍的人這時跑過廣場,一邊抽出身上的劍。他們的圓錐形頭盔在月光下閃閃發亮,他們是聖光之子。

高爾卻仿佛是擁有世界上全部的時間般,他平靜地從肩頭掀起一塊黑布包住頭顱,讓它形成一個露出眼睛的黑色厚面罩。“你喜歡跳舞嗎,佩林·艾巴亞?”他問道。隨著這句話,他像箭一般從籠邊沖出,徑直撲向跑過來的白袍眾。

最初的一瞬間,白袍眾們因驚訝而停頓了一下。艾伊爾人顯然需要的就是這一瞬間。他踢飛了第一個人已經刺過來的劍,並攏五指,手掌像匕首一般戳在這名白袍眾的喉嚨上。閃身躲過這名士兵栽倒的身體,高爾的雙手抓住下一個人的胳膊,隨著一個響亮的斷裂聲,那個人的胳膊被折斷了。他把這個人推到第三個人腳下,同時踢在第四個人的臉上。他的戰鬥就像是一場舞蹈,從一個人到下一個人,一刻不停,一絲不緩。不過那個被同伴絆倒的人已經爬了起來,斷臂人也舉起他的劍,高爾則在他們中間繼續著他的舞步。

允許佩林遲疑的時間轉眼就結束了,並不是所有的白袍眾都把注意力放在這名艾伊爾人身上。等到佩林雙手緊握住斧柄,將一把劍擋開的時候,劍刃差點就要刺進了他的胸膛。他猛揮斧頭,聽到斧刃撕裂對方喉嚨的聲音時,他真想大聲驚呼。但他沒有時間喊叫,也沒有時間後悔了,更多的白袍眾已經跟在第一個後面撲了上來。他痛恨這把斧子造成的傷口;痛恨它劈開甲胄、切入骨肉時的感覺;痛恨那種將頭盔和顱骨一同砍成兩半的輕松。他痛恨所有這一切,但他更不想死。

時間似乎同時被壓縮和拉長了,佩林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仿佛已經搏鬥了幾個小時,呼吸像銼刀一樣摩擦著他的喉嚨。眼前不斷移動的人形仿佛飄浮在果凍裏,而他們卻在一瞬間就從活人變成了死屍。汗水從他的臉側流下,但他還是感覺像被浸在冷水中一樣冰冷。他在為自己的生命而戰,這場戰鬥只經過了幾秒鐘還是持續了一整晚,他並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