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塔瓦隆(第2/5頁)

這座橋讓艾雯感到驚奇。塔瓦隆的橋梁總是讓她驚奇。鏤空的橋壁比最好的女織工織出的緞帶花邊還細致繁復,能用巖石雕刻出這樣精巧的作品,還能讓它跨越大河,撐起橋身的重量。河水在橋下五十步或更深的地方翻滾,水流強而穩定,從河岸到河心島的半裏距離中,橋梁完全懸空,一根橋樁都沒有。

令人驚奇的還不止這一點,艾雯覺得這座橋正在以它自己的方式帶她回家。這想法讓她震驚無比。伊蒙村才是我的家啊!在塔瓦隆,她學到了掙紮求生,學到了為自由而奮鬥。在塔瓦隆,她要學會為什麽她的夢令她如此困擾,為什麽她苦苦思索,也無法明白這些夢的含意。她必須學會這些。現在,塔瓦隆是她命運所系的地方。如果她能回到伊蒙村(她為這個“如果”感到心傷,但她必須對自己誠實),如果她能回去看望(只能是看望)她的父母,她也不再是一位客棧老板的女兒了。舊時的牽掛無法再捆綁她,不是因為她不喜歡,只是因為她已經長大,離開了繈褓。

橋梁只是開始,拱形的大道直通向包圍全島的閃亮白色高墻,組成墻壁的石塊銀光閃爍。從拱橋的高處望去,閃亮之墻顯得矮了許多。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同樣用銀白色石塊搭建的哨塔伸出城壁,河水不停地沖刷著巨大的塔基。它們的後面,屹立著真正的塔瓦隆塔群——傳說之塔,尖頂、細頸、螺旋階梯,離地百步以上的懸空橋梁將它們彼此連接。但這一切還都只是開始。

在城門前看不到衛兵,兩扇青銅巨門足以讓二十個人並肩騎馬而過。門後是一條寬闊的大道,它和另一條大道組成了十字形貫穿全島的道路主幹。春天也許還沒有到來,但空氣中一直都洋溢著花香和香水與香料的氣息。

艾雯看到這座城市的時候,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仿佛她以前從沒見過它。每座廣場,每個路口都裝點著噴泉、紀念碑或雕像,有些雕像被塑在高塔般的巨大石柱上。但真正讓人眼花繚亂的還是這座城市本身。無論是一座多麽普通的城市,如果它有了像塔瓦隆這樣多姿多彩的裝飾和雕刻,那城市本身就會變成一件裝飾品。而塔瓦隆如果去掉所有這些裝飾,同樣無損它的宏偉瑰麗。巨大的或細小的建築物由各種色彩的石塊砌成,看上去如同一重重的貝殼或海浪,或者是風蝕的懸崖,擁有一種夢幻般的流暢感。那只可能來自自然的匠心,或者是人類最離奇的瞬間幻念。這裏從民居、旅店、馬廄,到塔瓦隆最宏大的建築物,都是為了美而存在的。巨森靈石匠在世界崩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傾盡心力建了這座城市的絕大部分,他們一直認為這座城市是他們最傑出的作品。

人們從各個國家來到這裏,雲集在街道上。他們的膚色從黑到白,還夾雜了這兩種顏色之間的各種膚色。他們的衣服有鮮亮的顏色和活潑的款式,也有色彩單一和呆板的款式。有的裝飾著流蘇、編織帶和閃亮的紐扣,有的則樸實得沒有任何飾品;有些衣服讓艾雯覺得太過暴露,有些則只露出了穿衣者的眼睛和指尖。人群中不時有轎子經過,擡轎的人們嘴裏不停叨念著:“讓路,讓路!”載客馬車沿街道緩緩移動,穿制服的馬車夫高聲喊著“你好呀”或者“嘿”,他們神氣活現的樣子,真的不像只是個馬車夫。街頭樂師演奏著長笛、短笛和豎琴,有時還會有人在他們身邊變戲法或表演雜技。所有這些表演團的前面都放著一頂裝硬幣的帽子。四處遊走的小販為他們的商品大聲叫賣,商店老板站在店鋪門口,誇贊著自己的商品。所有的嘈雜聲音充斥在這座巨大的城市裏,感覺上就像是一只生物在輕聲歌唱。

維林已經重新戴上兜帽,遮住了自己的面孔。不過艾雯並不認為人群中有人曾經注意過她們,甚至沒有人會多看一眼躺在吊床上的麥特,但確實有人在經過麥特身邊時,刻意遠離吊床。人們有時會帶著病人進入白塔尋求治療,但沒人知道這些病人身上的疾病會不會傳染。

艾雯趕到維林身邊:“你真的認為我們會遇到麻煩?我們現在在城裏,眼看就要到達白塔了!”白塔現在已經映入她們的眼簾,白光如火焰般在這座巨大建築物上躍動,所有其他建築都匍匐在它腳下。

“我總是會期待著麻煩的出現。”維林平淡地答道,“你也應該如此,在白塔中,更應該如此。現在,你們所有人都要比以往任何時候來得更加小心,你們的……花招……”她的嘴唇突然繃緊,隨後又恢復了柔軟,“嚇跑了那些白袍眾,但在白塔裏,這樣的花招只會給你們帶來死亡或靜斷。”

“我不會在白塔裏那麽做的,”艾雯不服氣地說,“我們都不會的。”奈妮薇和伊蘭這時也來到她們身邊,只留下修林照看馱著吊床的馬匹,三個女孩一齊向兩儀師點頭。伊蘭的表情很真誠,而奈妮薇,在艾雯看來,她似乎是有所保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