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搜神 三 六丁六甲陣(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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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落地的所在是刺桐西北方的一座小山。此間距刺桐城已遠,周圍荒無人煙。從前山腳還零星有幾戶人家,因為剛遭了一場大災,死的死逃的逃,已是一個人都不剩了。

宗真身法如電,趕到那座小山前,還隔得約摸半裏,忽然聽得從那小山有笛聲沖霄而上。遠遠望去,那山坡上隱隱似有幾個人在,其中一個坐在一張胡床上,邊上有十來個人侍立,吹笛的正是那倚坐在胡床上之人。臨風弄笛,吹的是一曲《白鶴飛》。《白鶴飛》是道門大曲之一,清幽浩渺,令人聽了有出塵之想。這等情形,仿佛貴介公子出遊一般,只是在這樣一個深夜裏,又是這般荒無人煙的野外,就顯得大是詭異。

當走到跟那些人還有數十步時,宗真停住了腳步。他與張正言神交已久,雖只見過一面,也知道正一教出巡,排場大得很,這般有六七個侍從倒也不奇。他雖不曾見張正言吹過笛,但歷代天師都是才華出眾之輩,這一曲《白鶴飛》飄飄欲仙,不是平常人吹得出來。他緩步上前,揚聲道:“前面可是正一教的道友麽?”

宗真剛一說話,笛聲戛然而止,踞胡床之人忽然“咦”了一聲,放下笛子道:“月白風清,有客遠來,請問尊姓大名。”

這人聲音清雅,談吐亦大為不俗,月光下,宗真見這人在四十上下,道冠白袍,直如神仙中人,絕非張正言,倒有二三分似是無心。他整了整袍袖,緩步上前道:“貧僧宗真,偶聞施主雅音,還請海涵。”

那人顯然也吃了一驚,在胡床上翻身坐起,站在地上整了整衣冠,道:“原來龍蓮寺宗真大師,失敬失敬。在下正一門下鳴臯子,見過宗真大師。”

宗真暗自吃驚,心道:“果然是正一門人,不知是哪一代弟子。都說正一教門下乏人,原來還有這等人物。”他見這鳴臯子面如冠玉,讓人一見便生好感,戒心也放下了三分,行了一禮道:“不知東華真人與鳴臯真人如何稱呼?”

鳴臯子打了個稽手道:“回大師,東華真人是在下師兄。”

宗真心中微微一沉,暗道:“果然是張正言派來的。”他頓了頓,道:“鳴臯真人此番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鳴臯子眉頭一揚,道:“大師明鑒,晚輩不敢隱瞞,在下是奉命來尋找一個本門棄徒的。

宗真眉頭皺了皺,道:“東華真人可是要你殺了他麽?”

宗真先前接到張正言來信中,除了說那少女體內的朱雀之靈外,信尾張正言還附了一筆,請宗真若是遇上無心,絕不可手軟,立時斬殺。宗真佛法精深,萬事不縈心,但愛才愛潔之癖縱然再多修為也除不了。當初初識無心,只覺這少年道士雖然身負邪術,貪財好色,但心地卻仍十分良善,那時宗真險些為師兄宗朗所殺,也虧得無心舍命相救。按理,張正言已允諾無心重新回山,似乎也已原諒了無心,任他見多識廣,也實在不知為什麽張正言會前後判若兩人,因此他才要無心隨自己去龍虎山拜見張正言問個明白。他怕的就是張正言另外派人出來追殺,因此一見到有人施行五雷天心大法便追上來看得究竟,只是這個擔心顯然成了事實,這鳴臯子八成便是奉命來殺無心的。

果然,鳴臯子臉上極快地閃過一絲驚愕,又打了個稽手道:“大師高明。此事是我本門家事,在下深有苦衷,還請大師海涵。”

宗真見這鳴臯子話雖溫和,還沒等自己求情,但一口堵得嚴嚴實實,心知說不通,不禁暗自嘆氣,心道:“看來唯有向東華真人自己求情了。幸好我也沒說不幫無心逃命。”他行了一禮,道:“既然如此,老衲告辭了。”

他轉身正要走,鳴臯子忽道:“對了,宗真大師,此間有封信要請大師過目。”

宗真道:“給我的?”他心中有些生疑,卻見鳴臯子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來雙手捧到宗真面前。宗真深吸一口氣,接在手中,輕輕一掂,只覺輕如鴻毛,也確實只是一張紙而已。他心思機敏,對這鳴臯子也起了戒心,心知江湖上有些人的下毒手法鬼神莫測,令人防不勝防,只是這信既輕,而且也不曾封口,再怎麽看也不會有什麽異樣。他從中抽出信箋,屏住呼吸,雙指夾住一角輕輕一抖,生怕會有什麽毒粉抖出來。但見那鳴臯子坦然站在面前,動也不動,宗真才略略放下手來,心道:“過慮了,他縱然知道我不容他殺了無心,但正一教是名門正派,也不會出這等下三濫的手段。”

借著月光向那信箋看去,宗真不禁一怔。那信箋上紅紅的寫著什麽,縱然不甚看得清,怎麽也不像是字。他道:“這是什麽?”

鳴臯子湊過頭來,道:“唉呀,晚輩拿錯了一封。”他從懷裏又摸出一封信來,宗真將手頭這封信還給他,接過他手上那信。這信仍是輕飄飄鴻毛也似,上面筆酣墨飽地寫了幾個字,可裏面卻空空如也。他一怔,正在發問,耳邊卻突然響起了鳴臯子低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