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辟邪錄 六 行屍乍現(第2/3頁)

那聲音哼了一聲道:“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在濃霧中又是“叮”的一聲鈴響,那四個人突然一躍而起,一下散開,排成一排,雙手卻依然向前。見此情景,言紹圻心頭一驚,叫道:“你們可是僵屍拳的人麽?”

僵屍拳是辰州一個小門派,正名是“鐵門閂”,這一門的拳術最大的特點是從不用膝肘等關節,動手時手臂雙腿都是直直掃出,好似不會彎曲,才被取了這麽個綽號。僵屍拳與別的門派大不相同,學成後威力極大,一拳擊出,足以洞穿牛腹,只是難學難練,姿勢又難看,所以學的人不多。言紹圻雖然知道,但也沒見過,沒想到眼前竟然有四個之多。

那人道:“是為不是,不是為是。”

又是“叮”一聲,那四個人本來筆直站著一動不動,突然同時躍起,向言紹圻撲了過來,八條手臂交織成一片天羅地網,言紹圻本可閃避到一旁,但身後有那個女子,若是閃開了,這幾人便要撞到那女子身上。他斷喝一聲,提刀迎上前去。

這幾人雖然同時躍起,卻是有先有後,當先一人一掌向他肩頭搭來,後面三個還沒過來。這人拳術極是古怪,兩臂前伸,一動不動,中門大開,言紹圻見他大違拳理,心下一寬,心道:“僵屍拳也沒什麽厲害。”他手中鐵尺一橫,向那人手臂刺去,這原是個虛招,本是攻敵之必救,厲害的還是後來的兩個變招,哪知這人根本不閃,言紹圻的刀收勢不及,一下刺中那人手臂。鐵尺雖是捕快常用之物,並無鋒刃,但可夾可擋,可封可別,是專破刀劍的利器,鐵尺前的尖也磨得很是鋒利,終不是血肉之軀能擋的,誰知“禿”的一聲,像是刺進一截木頭一般,入肉足有三四寸,卻連血也不流出一滴來。他大吃一驚,正待拔回鐵尺,那人的手已一把抓住他的左肩,言紹圻只覺一陣鉆心疼痛,這人的力量大得竟似要將他骨頭都捏碎,他的手臂一抖,骨節一錯,肩頭已脫出那人把握,還要將鐵尺拔出來,不料這把鐵尺竟似被鐵鉗夾住了,根本拔不動。

這時從一邊突然又有一掌推來,言紹圻再躲不開,重重擊在他的前心。這掌力量極大,言紹圻只覺心口一悶,五臟六腑也像翻了個個,氣息一滯,接連退了五六步,才算將這股大力消去,胸口仍是難受之極。他猛一擡頭,卻見那四個人如影隨形,相距五六尺,已將他圍在當中。這四人臉上像是塗著白粉一般木無表情,有一個臉上似受了極重的傷,帶著血跡,赫然正是那個看守義冢的孔得財。他暗自叫苦,心道:“沒想到孔得財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孔得財平時常來扛死人,言紹圻也見過他幾次,只知這人酒癮甚大,人也猥瑣不堪,做夢也想不到他居然會有這種本事。

這時,有個人走出濃霧。

這人穿著一件青布的長衫,頭上戴著頂青布帽,一副道士打扮,左手拿著個銅鈴。這銅鈴也不知有多少年了,通體已成黃褐色,他的左手食中二指夾住鐘舌,舉在胸前,右手拿著一把削尖了的筷子。

言紹圻喝道:“你是什麽人?”這人卻似充耳不聞,仍是向地上那女子走去。言紹圻心中大急,他被打了一掌,此時胸口仍在疼痛,原本以為憑他言大捕頭的武功,江洋大盜都是手到擒來,不消說幾個裝神弄鬼的小毛賊,哪知只是一招便被擊倒,卻意氣頓消,若不是被那四個人圍著,早就逃之夭夭了。

那道士走到那女子跟前,將筷子往地上插去。這些筷子一頭削尖,被插得與地面平齊,插了兩支,這人突然一怔。

在邊上,是一根方才無心插下的柳枝。

他手下仍不松動,筷子一根接一根,繞著那女子插了一圈,才站起身道:“小捕快,怪不得你膽子這麽大,原來是正一道的傳人。”

言紹圻也不知那“正一道”是何物,正待說自己不是那一派的人,這道士突然揚了揚手,手中的小鈴又是“叮”一聲。那四個人像是接到了命令,突然向言紹圻撲了過來。言紹圻沒想到這人居然說動手便動手,還沒來得及動手,已被人一把按住了肩頭。直如萬鈞巨石壓了上來,言紹圻腿彎一軟,人被壓得一下跪倒在地,他倔強之極,向前一彎腰,右手已握成拳,反手向後擊出。這一招“飛流直下”使得甚是精熟,身後那人根本閃不開,言紹圻一拳正中他小腹,只道定能打得他松手,誰知一拳觸體,卻像是打在了石頭上,那人只是晃了晃,腳下卻不動分毫,言紹圻肩上的力量卻更大了,被壓得連上半身都俯在地上。他驚駭莫名,心道:“這些人的金鐘罩功夫竟然這等強悍!就是太臭了。”

那四個人也不知有多久沒洗澡,身上有一股臭味。本來離得遠還不是很聞得到,此時近了,只覺雖然並不如何濃烈,卻是中人欲嘔,難聞之極。他將身一伏,正待再出拳反擊,側臉已看到那只落在他肩上的手,登時如遭雷殛,一下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