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沒有你該多好

“……綜上所述,我認為唯有最客觀,平實,不包含任何情感的詞藻去記述這場帝國保衛戰的‘終局之戰’,才是最合適的。

我的助手和學徒們質疑,為什麽我一定要堅持在戰後數年才開始動筆——唯有如此,我才能擺脫情感和主觀的桎梏,讓激昂的血得以平靜,才能留給後世一份客觀的紀實,而非激動人心的詩。

後者…據我所知早已數不勝數,且不乏名篇。

首先要說的,是那些化身帝國城墻的英雄們。

斷界山副司令德雷西斯,他在亞速爾精靈發動總攻時率領重騎兵從正面沖鋒,為他的士兵們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洛泰爾騎士長亞倫爵士,在與亞速爾精靈援軍交戰時不幸墜馬,遭到大批敵人圍攻;戰鬥結束後洛泰爾女爵曾經親自尋找他的屍骨,但很遺憾,沒有找到。

有幸存的洛泰爾騎士信誓旦旦的說,他親眼看到亞倫爵士的身體泛起金光,在沖入敵陣的一瞬間被聖十字升入天國——理性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但我依然心甘情願的相信這個“謊言”。

拜恩山巖堡伯爵安格特,湖心城伯爵蘭馬洛斯前後陣亡,用生命為拜恩軍團贏回了反敗為勝的轉機;光榮塔伯爵傑蘭特,這位與白馬峰伯爵瑞格雷爾不相上下,卻又總是很不顯眼的大人,用最後的沖鋒為自己屢敗屢戰的生涯扳回一城。

除此外還有旗槍堡伯爵薩拉爾德,斷劍塔伯爵伊蘭迪爾,忠魂堡伯爵鮑斯——戰果最輝煌的拜恩軍團,也付出了帝國上下最慘重的傷亡,僅一戰,圓桌空位半數,堪比黑公爵時代。

波伊大公薩莉卡·約拿,拜恩赤血堡伯爵夏洛特,風暴堡伯爵格倫威爾——這三位在亞速爾就精靈突襲帝國後方,靠著女大公和女伯爵的個人聲望就地組織士兵防禦,為布蘭登陛下回援爭取了足夠的時間。

威名赫赫的彎刀女大公自是不必多說,正面戰場的慘敗並不能挫傷她的銳利;但赤血堡女伯爵的聲望幾乎完全建立在她的外交手段與精通貿易;

她用一場近乎逆轉戰局的勝利,證明了自己無愧為騎士王的子孫。

對帝國而言,這場戰爭真正有意義的部分並非在於這些英雄們,甚至不在於勝利——毫不客氣的說如果沒有最後的驚天逆轉,戰敗的一定是帝國,而非亞速爾精靈…他們才是在戰術上無可指摘,真正把控全局的一方。

帝國的歷史上贏得過許多關鍵性的勝利,每一個都關乎帝國命運,世界的命運:艾克哈特一世的偉大征服,“賢者”布蘭登血骸谷之戰,狂龍女皇的“最終之戰”……

但這一次,第一次…巫師們,成為了戰爭勝利的關鍵,那些往日默默無聞的巫師們所作出的貢獻和犧牲,足以令所有聖十字的仆人們感到羞愧。

以艾爾伯德大師為首總計四位巫師塔元老,四位資深導師以及護衛他們的獵魔人與精靈戰舞者們,統統葬身埃博登城;

僅有的幸存者中道爾頓·坎德閣下重傷,身體幾近崩潰;我再看到他時,他的模樣好像一夜間衰老二十歲,從精幹的中年人變成了垂暮老人。

洛泰爾女爵失去了右臂,沒有人知道原因,我曾經從我的朋友路斯恩口中得到過一些訊息,隱約好像是與他有關;

路斯恩·維爾茨,我的朋友…重傷不醒,我在他接受治療時徹夜守在門外;我不想承認,但當時的我的確以為他真的要永遠離開我了。

除此之外還有艾茵·蘭德,艾薩克·格蘭瑟姆,彼得·法沙……來自戈洛汶,赤血堡,埃博登以及帝國各地一百余位巫師們,為這場戰爭做出了巨大的犧牲,這是過去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自然,還有洛倫·都靈……我的朋友,以及我前行路上的半個導師,他用十分震撼,也十分殘忍的方式,為這場戰爭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作為聖十字的追隨者,那時的我便能清晰感到自己正站在世界轉變的邊緣——事實的確如此,數年後的今日,我甚至能看到一個巫師學徒像普通人一樣出現在教堂內,仿佛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們永遠都不會明白,他們的先輩為了這一點點和普通人無異的權力做出了多大的犧牲…我真誠的向聖十字禱告,他們永遠都不要真正明白,永遠不要經歷和他們先輩一樣的苦難。

但若要經歷,我相信他們會和他們的先輩們一樣勇敢,甚至更勇敢,我堅信這一點。

而我,拜恩教會的主教,身處帝國政治之外,信仰的追隨者——我知道這個世界將要做出一些改變,至於這些改變是好還是壞…誰知道?

總比沒有強……”

…………………………

帝國軍營,監牢。

忽明忽暗的火光透過冰冷的鐵柵欄,映照著一個跪坐在墻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