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值得

有那麽一瞬間,洛倫突然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踏入地窖,和阿斯瑞爾相遇的情景……

那時的自己第一次面對“魔法”,“虛空”和“邪神”,面對一種只是曾經聽聞,卻從未一見的力量;

那一天,阿斯瑞爾道穿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親口告訴自己“你是不同的”;

那一天,自己為了活下去也為了復仇,接受了阿斯瑞爾的互惠互利的“友誼”;

那一天…穿越到這個世界自己,才真正踏入了這個世界的大門;留下印記,成為它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轟————!!!!”

雷霆的轟鳴在耳畔回蕩,洛倫的思緒卻仿佛變得比剛剛更加清晰;漆黑的瞳孔閃爍著異色的光芒,感受著那無比暴虐的力量。

他的眼睛,甚至能準確的分辨出這些“力量”究竟從屬於誰,又是因何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拼命拯救病患,最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瘟疫蔓延,連自己也染病而死的“亡骸者”;

以殺人來救人,被當成劊子手和嗜血惡魔的“暴虐者”;

一眼洞穿真相,被不願意正視現實的人們唾罵至死的“無信者”;

相信人性本惡,看穿欲望而厭世的“末影者”……

他們都曾嘗試著拯救什麽,但最後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從周圍那肆意蔓延的虛空之力中,洛倫能深深的感受到其中的絕望。

除了徹底的絕望,曾經心懷理想的他們已經什麽都不剩了。

而被絕望的他們所利用的傀儡…洛倫緩緩擡起頭,目光掃向面前的雄鷹王,眉頭微微一挑。

對方此刻的情緒和虛空反應準確的說…有點兒像自己,也有些像路斯恩;一樣的焦躁卻拼命克制保持冷靜,一樣的希望乃至渴求勝利的奇跡。

即便只有一丁點兒的希望也緊緊攥住,去爭取那希望所昭示的光明未來。

他想贏,想要結束這一切,為此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可惜…我也一樣。

大概這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不幸了。

洛倫忍不住嘆了口氣。

“轟——————!!!!”

震耳欲聾的雷鳴再次炸響,心境之中沸騰卷起的黑霧伴隨著廝殺的,尖嘯的,哭喊的,咒罵的颶風一並升入穹頂,向著螺旋的風暴中心匯聚。

幾乎同時,揮舞長刀的雄鷹王開始不自然的昂首,逐漸占據全身的黑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從四個邪神印記中攀出的黑線,將他的雙眼徹底染成了黑色。

微微抽動,一顫一顫的身體,仿佛已經徹底被這些力量所控制——甚至就手中的長刀,也被密布的黑線與手掌化為一體。

洛倫面色微微一變——這家夥…他的精神殿堂被虛空之力侵蝕的速度,已經達到了肉眼可見的層次。

恐怕用不了五分鐘,他的心境和精神殿堂就會徹底被虛空之力占據、扭曲、蹂躪摧毀…最後連肉體也被控制,變成“邪神軀殼”般的怪物。

“得到力量,就必須付出代價。”雲淡風輕微笑的雄鷹王,眼神中充斥著已經不顧一切的瘋狂:

“但為了殺死你,我願意付出這份代價——這就是你我之間最後的決斷,去死吧,洛倫·都靈——!”

伴隨著決然的怒吼,亞速爾長刀劈下。

呼嘯的風暴中,降下了紫色的雷霆。

“轟————————!!!!”

驚雷的巨響,在血骸谷的上空回蕩。

在驚恐萬狀的士兵們的簇擁下,風暴堡伯爵格倫威爾俯瞰著山谷,表情徹底呆滯了。

“這…我不是在做夢吧?這到底……”

一旁沉默不言的道爾頓·坎德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只是表情也微微有些僵硬;只有小個子巫師的臉上,隱約露出了些許欣喜的神情。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狂風呼嘯的血骸谷谷底,死死趴在馬背上的蘭馬洛斯沖著對面的路斯恩大聲呼喊著:

“你不是公爵大人的獵魔人隊長嗎,這種事情你應該再熟悉不過了對吧?!”

“我說過不用問了,我什麽也不知道!”死死咬緊牙關的灰瞳少年,同樣在激動的難以抑制的顫抖著:

“我只知道不論是因為什麽,都肯定和洛倫大人不無關系!”

“那你這不還是知道嗎?!”蘭馬洛斯還是忍不住反駁道。

“我說兩位!”一旁戰戰兢兢的白馬峰伯爵瑞格雷爾扯著嘴角:“你們在爭吵的內容,是現在的重點嗎?!”

“那你說重點是什麽?!”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反問道。

“重點……”

嘴角抽搐的瑞格雷爾僵硬的扭過頭,頂著呼嘯的狂風將目光投向不遠處,剛剛被一道落雷劈成渣滓的幾百頭腐屍魔。

“重點是不管這東西到底是誰放出來,先保住我們自己別被它劈死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