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天色漸暗

斷界山要塞,圍攻戰第五天,傍晚。

援軍遲遲未到。

興許是因為連續幾日的瘋狂血戰消耗太多,傷亡太重;攻守雙方十分默契的在當日下午選擇了“休戰”。

烈焰燃燒,白雪飛舞——屍骸遍地的戰場上一片死寂,透露著說不出道不明的詭異;不僅僅是要塞內,城外的亞速爾精靈們也同樣安靜到過分;除了搜索戰場上袍澤的屍骨外,沒有任何打算進行夜襲或者進攻的樣子。

只有雙方極少數的小股軍隊,在要塞城下的壕溝間爆發了戰鬥,以帝國慘敗收場,但“勝利”的精靈武士們也招來了城墻上弩炮和箭雨的報復。

至於這樣的“報復”能有多少意義,那真是天知道了。

身心俱疲的德雷西斯在安排好烽火台上輪值守夜的軍官和士兵後,便板著臉順階梯走下了城墻;還沒離開第一道防區,便在一處墻角下遇見了同樣疲憊不堪的薩莉卡·約拿。

渾身是傷的彎刀女大公很是沒形象的側坐在墻角下,雙腿張開下面墊著一塊壞掉的馬鞍,半睜著眼睛,百無聊賴的用隨身攜帶的磨刀石打磨著一把滿是缺口的馬刀。

聚攏在她周圍的波伊驃騎兵們也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要麽靠墻站著要麽蹲坐著,一聲不吭的看著天空,喝著隨身帶著的馬奶酒;看到有人來了連站起來,向自己的大公吱一聲的勁頭都沒有,眼神裏全是迷茫。

“這仗快打不下去了。”

這種充滿頹廢的言論,換成是平時德雷西斯一定會站出來與薩莉卡大聲爭吵,斥責,然後再發表一番“帝國必勝,亞速爾必敗”的言論,給還在堅持作戰的戰士們鼓舞下士氣。

換成是平時……

疲倦的德雷西斯沒有半點想和她吵架的意思,他很清楚和在城墻上指揮後勤和救援的自己相比,站在城墻外第一線與精靈奮戰的彎刀女大公,才是壓力最大的那一個。

他們不是沒有嘗試過,只是每一次的嘗試都失敗了——強行突圍,分散突圍,偷襲,騎墻沖鋒,彎刀攻勢……薩莉卡真的是把能用的戰術,都統統試了遍。

但是城外的亞速爾精靈們就像是完全不怕死一樣,能夠用最殘忍的戰術,最直接的方式將他們每一次寄托的希望掐滅掉!

他們能頂著二比一乃至三比一的傷亡,讓揮舞長刀的精靈武士向兵力相等的騎兵發動“反沖鋒”;

能讓長槍方陣裏的戰士頂著從天而降的煉金炸彈和引火劑,石砲保持著密集陣型推進;

視死如歸這種事情,其實比看上去的簡單,戰場上找死比想象的更容易;但讓成千上萬的戰士成規模,有紀律的視死如歸…那就是極其恐怖的事情了。

德雷西斯能從那些驍勇善戰,傷痕累累的驃騎兵們疲憊的眼中,看到那份恐懼。

薩莉卡沒有撒謊,這仗再打下去絕不是士氣崩潰,而是再這麽繼續讓戰士們去送死,看不到援軍看不到希望的話,就要嘩變了!

僅此一戰,德雷西斯終於能真正把自己擺正位置——在過去的他眼裏,洛倫·都靈就是個有點兒小聰明,擅長投機取巧,謹慎並且運氣極好的幸運兒罷了。

現在看來,能夠在十萬亞速爾精靈大軍面前堅守埃博登三十天…真的是一場無法用語言去描述和形容的奇跡!

究竟要何等程度的準確判斷,從容不迫與謹慎面對,才能用敵人半數都沒有的軍隊在一座根本無法組織防禦的城市裏,堅持整整一個月去等待幾乎不可能來的援軍?

德雷西斯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仗再這麽打下去,自己就要徹底辜負陛下在戰前將所有指揮權交付給自己的厚望與信任,承認自己的失敗和無能了!

“明天我再派一次信使,去催一下。”

德雷西斯有氣無力道,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薩莉卡還是在自我安慰:“東薩克蘭的內戰已經結束了,拜恩那邊應該也已經收到了消息。”

“兩支援軍都是以重裝步兵軍團為主,算算時間,說不定他們已經在路上…就快到了!”

“嗯。”

“有可能…阿爾勒那邊也已經得到了消息,正在派遣軍隊北上;興許是為了等他們,所以才讓拜恩的軍隊耽擱了幾天。”

“有可能。”

“當然,我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援軍身上;我會再催促一下要塞內的煉金術師們,讓他們加快制作更多的煉金武器;還有誓言騎士們…等到明天,我會請求他們與你並肩作戰。”

“謝了。”

彎刀女大公有氣無力的點點頭,算是應和一下——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在半人馬戰爭中元氣大傷,她也早就向波伊派信使,要援兵了。

帶著幾分疲倦的神色,德雷西斯上前幾步,推開一個驃騎兵半靠著坐在了薩莉卡身側,從對方手中接過了遞來的馬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