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兩個”

洛倫上一次來教堂,而是在前往帝都戈洛汶時的事情。

當時的拜恩大教堂依然沒有從幾年前“赤血堡惡獸”事件陰影中走出來——因為半人馬戰爭,矮人王國內戰加上新軍隊,巫師行會和“蒼穹之翼軍團”的建設,拜恩根本就沒有多少資金和物資,能夠真正投入到教堂修復中去。

加上大量教會中高層瘋狂倒賣教會內的各種金屬器皿,甚至是聖十字雕像,導致三年後依然能看到不少當時被爆炸和火災破壞的殘垣,只有大教堂本身勉強修葺完畢了。

一方面是的確無可奈何,一方面也是為了發展巫師行會時避免受到太多教會聲音的影響——很長一段時間內,拜恩大教堂更像是個精心裝飾過的墳墓,裏面每個活人都在迫不及待想要離開。

而當韋伯接管了拜恩教會之後,僅一年的時間,整個教堂就已經煥然一新。

雖然在拋棄了大量教區管理人員,田產和地產之後,拜恩教會失去了大量的財富和穩定收入,但也減少了開支,同時贏得了公國上層的友誼。

即便洛倫再怎麽抵觸教會,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在帝國乃至公國內的影響力,對聖十字信仰和對女武神的傳統崇拜幾乎占到了一半對一半,絲毫不遜色。

在與赤血堡女伯爵達成協議,擁有了一小筆穩定收入後,韋伯便利用來自公國各地的募捐修復了大教堂,並且按照他內心的想法來規劃設計。

出身帝都,但在洛泰爾待了很長時間的小教士對戈洛汶那故作神秘威嚴,或是拜恩極盡奢華的風格都十分反感,反倒很推崇洛泰爾的“簡樸風”——教堂布道之所,只需布道台、聖像、長椅和聖水池,就夠了。

至於什麽管風琴,熏香罐,水晶吊燈和大理石雕像……在見到了拜恩教會以前那幫腐敗執事們後,韋伯對這些東西產生了極度反感。

他不止一次的當眾斥責這些都是“腐化心靈”的“財貨”,對夏洛特說應當崇尚節儉,將錢財用在品德的修養上,讓城內的作坊生產更加廉價的工具,藥物和日用品,而不是高價的奢侈品,更應該減少每月宴會和飲酒的次數。

當然,驕傲的赤血堡女伯爵根本不可能聽得進去。

宴會照樣開,圓桌大廳內的公爵席位從木椅換成了大理石高背椅,水晶吊燈換成了更好的螢石燈;煉金作坊生產的奢侈品與拜恩的美酒,依舊行銷全帝國。

對夏洛特這樣一個“純粹的拜恩人”來講,如果沒有宴會,沒有美食美酒,音樂繪畫雕塑藝術品,熏香與漂亮的服飾……

那樣枯燥無味的生活,意義何在?

韋伯甚至十分懷疑,對夏洛特來說教會和聖十字的信仰在她的眼裏,是不是也和美酒、美食或者漂亮的衣服一樣,只是用來充實生活和精神的“奢侈品”?

在幾次“試圖拯救”都失敗後,很是無奈的韋伯只能講注意力放到教會本身的純潔度上——自始至終都在嘗試恢復古代教會模式的他,一直寄希望於將聖十字教會打造成道德模範,能夠引領信徒的標杆。

“艾茵的事情我已經知道…啊,對不起。”

大教堂的走廊外,看到黑發巫師那明顯不太高興的表情,韋伯連忙道歉道:“你和艾薩克他們爭吵的時候我就在外面,我不是故意要……”

“沒關系,我知道是怎麽回事。”無奈的擺擺手,洛倫打斷了他:“你不是來勸我的,對吧?”

“當然不是,我是你的朋友,但不是你的家人,無權幹涉你的婚姻。”小教士韋伯點點頭,表情理所當然:

“聖十字的歸於聖十字,權利歸於當權者——我要做的是為你主婚,在聖十字面前為你祝福,而不是幹涉你的權利。”

“至於夏洛特和艾茵,她們都是好女孩兒,雖然…都不是聖十字虔誠的信徒。”說到這裏,韋伯不由自主的嘆息一聲。

每當自己傳教失敗,或是不被理解的時候,都會有種濃濃的挫敗感。

“真的,只是不夠虔誠?”洛倫目光瞥向小教士韋伯:“我還以為你會動用主教的權力,逼我審判她們呢。”

韋伯先是愕然,隨即失聲一笑。

這種“玩笑話”,也僅僅是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才能開出來。

“聖十字的舊經中說,出身、知識…這些永遠不是罪惡,真正的罪惡來源於我們自己內心無限膨脹的欲望,這才是能摧毀一切的力量。”

淡淡說著,韋伯凝視著洛倫,神色真摯:“艾茵同樣是我的朋友,我同樣知道她的為人;作為聖十字的謙卑仆人,她的善良和勇敢仍令我感到汗顏。”

“至於不虔誠…那是我們這些人的罪孽;就像讓無辜的羔羊在牧場失蹤,是牧羊犬的罪孽。”

“若有人用‘女巫’這種借口將她送上火刑架,那麽起因絕不是因為不虔誠——這種居心叵測,利欲熏心,不懷好意之徒,才是真正被膨脹欲望摧毀一切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