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黑幕之後(下)

帝都天穹宮,正午。

雖然是從小長大的地方,但布蘭登就從從未覺得這裏舒服過——太巨大也太空曠,為了符合德薩利昂家族,或者說薩克蘭人那種“樸素”的審美,正正方方標準規格,恨不得每個房間裏所有的一切都是絕對對稱的。

相較於陵墓似的天穹宮,反倒是歷代皇帝修建的皇家行宮更具特色,也能看出每一世代的特色和當時的潮流風尚…比如第十世代夏洛特女皇的夏暮庭院。

不僅如此,除了寢宮、貴族議院和禦前內閣之外,整個天穹宮內甚至沒有幾處真正像樣的宮殿,全部都是猶如堡壘般的塔樓,佇立在平緩的戈洛汶山丘頂端。

其中就包括禦前大法官的的“辦公”地點。

“維克托叔叔,你找我?”

嘴角掛著孩子般的笑容,走進房間的布蘭登很是不客氣的直接坐了下來,沖著桌子後的中年男人眨了眨眼。

面對皇子殿下的“熱情”,維克托·修斯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依舊埋首伏案,潔白的羽毛筆在散發著古樸香味的羊皮紙上揮舞,發出令人無比舒適的聲音。

被無視的皇子殿下沒有任何不滿,雙手放在膝蓋上,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著。

這副“乖孩子”似的臉孔讓維克托·修斯的表情有了一絲的扭曲,但手中的羽毛筆依舊沒有停下,片刻之間已經將超過五百字的案件敘述禦寫完畢,鄭重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以往的法官會在寫完後蓋上私人印章以示批閱,但平民出身的維克托·修斯卻有一手難得的好字,刀削斧鑿般的字跡旁人根本無法偽造,即便是批閱一整天字跡也不會有絲毫潦草。

“漂亮!”

布蘭登衷心的贊美——如果說整個薩克蘭帝國有一位字如其人,那麽肯定就是眼前的這一位。

公正嚴明,卻又不刻板,並且始終如一從不輕易更改,維克托·修斯的字幾乎就是他字跡的寫照。

禦前大法官依舊是面無表情,他看著面前一臉無辜人乖孩子似的皇子殿下,嘴角不經意間再次微微抽搐。

他可沒有忘記自己曾經為布蘭登料理過多少麻煩,尤其是差點兒將一位帝國伯爵繼承人送上天那次,那人畜無害的表情在他看來簡直就是魔鬼的微笑……

聖十字在上,為什麽陛下會有這麽一個兒子?!

“殿下,今天找您來是因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維克托僵硬的開口道:“您的巫師顧問洛倫·都靈閣下,私下前往黑牢和某位重刑犯會面,這件事您知道嗎?”

“哦,當然。”布蘭登很是乖巧的點點頭:“呂薩克·科沃對吧?他兒子來找洛倫的時候我還見到他了,怎麽了?”

“能不能告訴我,您究竟是怎麽想的?”

“這麽說太麻煩了,直接點兒吧。”勾起嘴角的布蘭登提議道:“您真正想知道的是這件事究竟是我的授意,還是洛倫·都靈私自決定的,我說的對嗎?”

“我並沒有那麽說。”

維克托的表情依舊很嚴肅:“但你可以這麽回答。”

“我知道這件事,但並沒有參與。”布蘭登攤了攤手,一臉的理所當然:

“這就是我的回答。”

“你的回答?”維克托刻意重復了一遍,微微搖頭:“但很多人不會這麽想,他們會認為是你在背後指使自己的巫師顧問,去完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哦,是嗎?”

“幹預司法,挑釁法庭乃至禦前內閣,即便是對皇室也是無可赦免的重罪!”維克托加重了語氣:

“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您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嗎?”

禦前大法官將手中的羽毛筆放下,輕輕嘆息一聲。

如果可以他的真不想和布蘭登說這些,但這位皇子殿下已經碰觸到他的底線——擅自調查,私下勾結乃至幹涉司法,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最重要的一點,一旦布蘭登這樣的皇室直系牽扯到西斯科特遇害的案件中,原本就一頭亂麻的兇案就會迅速演變成幾個勢力之間的鬥爭角逐。

將案件和法庭變成利益和鬥爭的“角鬥場”,那對帝國的司法將造成無可避免的破壞。

這樣的先河絕對不能開!

“事實上,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布蘭登慢慢開口:

“但是維克托叔叔,您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嗎?”

禦前大法官微微蹙眉,表情不善。

“我知道,從案發到現在您始終沒有開始正式審問,就是為了保護帝國法律的公正;您知道一旦草草開始,不是查恩家族打擊報復,就是會被某些人利用。”

“總而言之,肯定會有些家夥跳出來幹涉您的判決。”

布蘭登笑的很鄭重:“您對法律公正的重視令人敬佩…但是,您就絲毫不在意真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