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遠方的路(上)

這是一個要追溯到三十年前的故事,在洛倫還不是巫師的時候,艾茵·蘭德曾經給他講述過一個不完整的版本。

三十多年前維姆帕爾學院的伯多祿院長還是一位躊躇滿志的巫師,懷揣著一個準備了許久的夢想來到洛泰爾公國,希望能擁有一個自己的學院,一個能夠自由研究不受拘束的地方。

太過不切實際的目標,代價就是幾乎沒有實現的可能——在教會勢力強盛的洛泰爾公國,幾乎沒有任何巫師可以立足的余地。而守夜人就是在這個時候找上了伯多祿。

在他們的協助下院長清剿了許多常年盤踞公國的怪物,成功說服公爵將維姆帕爾城堡贈給他。而城堡裏的吸血鬼,也在這群精通戰鬥的“巫師們”圍攻下被抓。雖然沒能幹掉,但同樣也成為了守夜人們珍稀的研究材料。

他們幫助院長建立學院並非“好心”,而是將維姆帕爾學院當成埋在洛泰爾公國的釘子——擺在明面上的學院可以成為他們的掩護,解釋一些訓練時出現的魔法跡象,甚至是進行某些特殊的研究和訓練新成員的場地。

伯多祿很清楚實現夢想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所以他選擇保持沉默,對守夜人要做的事情視而不見。

至於當年還是院長的學徒,尚且年輕的道爾頓·坎德早早的顯露出了他的天賦——在對吸血鬼的研究過程中,他創造了屬於自己的第一個高階魔咒“超越感知”。這個咒語在之後的三十年,讓守夜人的力量有了質的飛躍!

而道爾頓·坎德則成為了守夜人的重要成員,任勞任怨的替守夜人效勞了整整二十年;直至十多年前,才回到了已經被守夜人放棄的維姆帕爾學院,披上長袍成為了學院的一名導師。

“抱歉,但是我很想問一個問題。”神情有些費解的洛倫挑挑眉毛,向導師問道:“既然教會在洛泰爾公國勢力那麽龐大,為什麽他們還要在這裏埋釘子?”

“正因為教會勢力龐大,才更有必要。”對於這種“愚蠢”的話題,黑袍巫師根本懶得理自己的學徒:“有燈的地方,哪裏沒有光亮?”

當然是燈下面了……洛倫立刻反應過來,有些慚愧的聳聳肩膀:“那麽您呢?既然都清楚他們這麽危險,為什麽還要加入他們?”

“現在的你比當年的我更清楚這一點,我也提醒過,你不還是來了?”

道爾頓·坎德譏諷的冷笑一聲:“在做出選擇時,我們從未真正明白過代價是什麽!”

洛倫對著一點深以為然——人總是有僥幸心理的,不論自己是否真的能夠成功,在真正面對殘酷的現實之前,多少都會有那麽一丁點兒信心;仿佛只要一根稻草,自己就能浮在水面上。

但自己並非如此,現在的自己很清楚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面對魯特·因菲尼特的要挾,真正留給自己的退路並不多,更何況……也沒有完全拒絕的理由不是嗎?

是安安心心的留在魯文·弗利德身邊當他的巫師顧問,直至某天對方給自己一個“公爵巫師顧問”的頭銜;還是試試看搏一把,能否在另一個明顯勢力更加強大的組織內,得到更多東西?

在這一方面,洛倫更傾向於後者。

“對於守夜人,您究竟了解多少?”

“並不多,他們從不讓任何人了解太多。”道爾頓面無表情的搖搖頭:“知道全部真相的,應該只有魯特·因菲尼特一個人。”

“呃……我以為他只是您的老朋友。”

“還是這一代守夜人的首領。”黑袍巫師諷刺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學徒,顯然洛倫又問了一個蠢問題——如果不是真正的掌權人,魯特·因菲尼特又憑什麽對洛倫漫天開價?

“我只清楚他們的勢力遍及整個帝國境內,到處都有守夜人的眼線和探子。為了錢或者別的替他們效命,而據點也是數不勝數。曾經的學院,也只是他們在洛泰爾公國的據點之一。

至於守夜人真正在替誰賣命,只有魯特·因菲尼特清楚——也許真的和他說的一樣是帝國。畢竟如此雄厚財力物力和人力,根本不是某位公爵或是領主能夠支撐的,也沒有必要。

也許並沒有所謂的效忠者,只是他編造的謊言,守夜人從頭到尾真正效忠的,只有他魯特·因菲尼特一個人!”

………………已經快要過去兩刻鐘了。

酒館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帶著兜帽的纖細身影躲在熙攘吵鬧人群後面,祖母綠的眸子自始至終盯著坐在那張桌子前的魯特·因菲尼特,一刻都不曾離開。

絲毫不知道自己被盯上的“守夜人”依舊悠閑的喝著麥芽酒,是不是還和周圍的酒鬼們舉杯致敬,好像是這裏的常客一樣,看不出任何戒備來。

那是當然的……兜帽下的薄唇露出淡淡的得意,仿佛對自己隱匿蹤跡的手段非常自信,這個上了年紀,還嗜酒如命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發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