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貴族們(下)

“向您致敬,尊貴的魯文·弗利德伯爵老爺,我們家族從三百年前就在深林堡定居了,從那時候開始,就對弗利德家族忠心耿耿……”

站在城堡大廳台階下的老人家滔滔不絕的將開了,年輕的伯爵坐在椅子上用右肘支著下巴,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有事說事。

這樣的開場白他今天已經是第二十次聽到了,完全沒有了新鮮感,只剩下無聊透頂。

慌慌張張的老貴族趕緊閉上嘴,以一種毫無生機的腔調,仿佛在念某種具有催眠效果的歌曲,開始了他的“表演”。

雖然天氣已經入冬,但是站在大廳內的所有人還是感覺不到半點涼爽,在老貴族蚊子叫似的聲音襯托下變得無比憋悶,每一張臉上都是無精打采的面孔,整個城堡大廳內簡直靜的出奇。

站在大廳右側的威爾·塞納一手托著速記板,用鵝毛筆快速的記錄著。除了筆尖的刷刷聲之外根本聽不見他是不是說了什麽。

而身為衛隊長的亞倫爵士則站在大廳之外,享受著冬日的冷風和肅殺的風景,恰如油畫中孤高的騎士,在城堡外守望著他所守護的土地。

只有在魯文身側的洛倫,必須一邊忍受著老貴族的魔音灌耳,一邊保持著公式化的微笑,好像泥塑的雕像一樣一動都不能動。

如果有選擇,他寧可和阿斯瑞爾做個交換——某只“沒義氣”的鳥,早在半天之間就從大廳裏飛走了。

在老人結束了陳述之後,根本沒聽懂他說了什麽的伯爵,隨口幾句就把他打發走了。然後深深的做了一個深呼***神不振的盯著威爾·塞納:“還剩幾個?”

“今天嗎?”侍從趕緊翻找了一下,然後咽了口唾沫有點兒後怕的看向伯爵:“還剩下四十五個人,不過您只要需要再接待……”

“我一個都不想見了!”像是受到驚嚇的魯文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暴躁的埋怨著:“聖十字他奶奶的,我是來當伯爵,不是替他們當保姆的!”

嗯……這話可不能讓教會的人知道,洛倫扯了扯嘴角。但其實他心裏是挺認同魯文的,這些來找他的人基本上都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沒有到需要伯爵主持公道的地步。

“但是這就是伯爵的職責啊。”挨罵的威爾·塞納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脖子,硬著頭皮回答道:“您就是這片土地上的法律,大家只能找您來評判是非。”

“我不管,讓剩下的人明天再來!”魯文已經徹底不耐煩了,朝身後的黑發巫師打了個招呼:“洛倫,跟我到到外面去透透氣!”

看了一眼已經自顧自離開的伯爵和愣在原地的侍從,嘆了口氣的洛倫拍了拍威爾的肩膀:“讓剩下的人明天來吧,伯爵今天肯定是不願意見了。”

“我究竟該怎麽和他們解釋?”威爾一副快哭出來的架勢:“我只是個侍從,他們不會把我當回事的!”

“那我也愛莫能助了。”洛倫同樣無奈的聳聳肩膀:“他們肯定也不會聽我這個巫師的。”

拋下了“絕望”的侍從,煩悶透頂的年輕伯爵已經帶著幾名騎士離開了深林堡,沿著城堡外的河流縱馬馳騁。

整個深林堡不僅僅是伯爵領的核心,從塔樓的頂端更是能俯瞰整片荒野。靠近東面沿河的地段,是鱗次櫛比的果園和大片大片的農莊,幾座不大不小的村鎮點綴其間;西面則是密布的森林,那裏是伯爵領的重要獵場,還坐落著幾座伐木場。

深林堡並不是什麽富饒的土地,土地裏的糧食只能維持本地人的口糧,唯一的特產就是較為珍惜的木材和上年頭的古木,還有整個公爵領最優秀的獵人。

當然,從精靈們手中交換來的琥珀和一些精致的雕刻品也是深林堡的“特產”——這些精靈們因為某種原因從未離開過他們的森林,而公爵也對那些樹林向來沒什麽興趣,一直以來也都相安無事。

在離開城堡很遠,快到一座小村鎮的時候,魯文才停了下來。年輕的伯爵眺望著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等待著身後的黑發巫師跟上來。

“你說的果然沒錯,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安穩。”魯文悶聲悶氣,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他們以為用這些煩雜的瑣碎事,就能讓我迎難而退,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別人去做。”

“到時候他們就能重新掌握大權,而我這個伯爵則形同傀儡,任由他們胡作非為——最後只能讓父親看到我的無能,將深林堡重新還給塞納家族來管理!”

“誰會願意放棄自己到手的權力呢?”洛倫平靜的反問道:“您的父親要剝奪他們的頭銜和權力,他們當然會奮起反抗,不擇手段。”

魯文瞥了他一眼,隨即冷靜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但很可惜我是我父親的兒子,弗利德家族的一員,我沒有選擇,你也同樣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