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連蟬(第2/5頁)

魚姬也覺察到了異常,四下看看,只見原本繁茂的桃花居然頃刻之間開始萎縮,一陣風過,花瓣紛紛脫落!

那白衣士生微微一笑,向魚姬拱手施禮,“一別數甲子,魚姑娘更顯豐姿綽約。”

魚姬認得來人,微笑頷首還禮,“哪裏哪裏,柚兄才是風采不減當年。年前見得令高足,言道柚兄已歸隱世外,而今怎麽來這萬丈紅塵廝混?”

“栩兒這孩子提過在這汴京城中見過魚姬姑娘,更得姑娘相助,解決難題,我便尋思要來探望姑娘,敘敘舊。”那白衣士生言語輕松,似乎對於周圍花朵凋散的異狀視而不見。

“他是何栩的,瀟湘上人?傳說中的柚子成——”明顏吃了一驚,一時間口不擇言,慌忙把後面那個“精”字停住,沒有脫口而出。

瀟湘上人呵呵一笑,上下打量明顏,轉眼對魚姬言道:“你這個小朋友心直口快,倒是可愛得很啊。”

魚姬淡淡一笑,“可是你帶的這個大朋友就不是那麽可愛了……”

那魁梧男子聞言擡起頭來看了看魚姬,又很快埋下頭去。明顏看得分明,那人居然有一雙血紅的眸子!

瀟湘上人嘆了口氣,“我也知道這等良辰美景,如此有些煞風景,只是別無他法。這位朋友搞成這樣你我都有責任……”

魚姬仔細看看那魁梧男子,心中疑惑,“不知上人所指為何?”

瀟湘上人面露難色,“還記得那個回紇三王子藥羅葛雲亂麽?”

魚姬面露驚詫之色,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個始終低著頭的魁梧男子,一時間百感交集!

唐開元二十三年。

玄宗在位,天下大治,四海升平,萬國來朝。

藥羅葛雲亂,為回紇王承宗之幼子,因回紇歸附大唐,更憧憬大唐文化,是以委派年方九歲的三王子雲亂由使臣陪同留學長安,學習大唐禮教文化。

雲亂寄居長安城安業坊外的驛館,雖年紀尚幼,然聰慧伶俐,為玄宗特許,每日入太學學習。

雲亂雖為垂髫頑童,也知求學不易,縱是玩心大起,也知自我約束,時四更則聞雞起舞修習武藝,五更沐浴挑燈入太學習文……兢兢業業,風雨無阻。

冬去春來,雲亂在長安已寄居經年,對大唐的語言已然通曉,只是少有機會外出遊歷,困於驛館後院與太學之中,每日兩點一線,不時覺得枯燥乏味。

一日傍晚,雲亂正在驛館讀書,突然聞得幽香陣陣,卻是館外薛苑的玉蕊花開,滿樹瓊枝,花香馥郁。

雲亂知那薛苑本是唐昌公主夫婿光祿卿薛銹的外邸,每逢陽春便舉家來此休閑,那苑中繁茂的玉蕊花樹正是當年公主下嫁之時親手所種。

雲亂本想繼續讀書,突然聽得“啪”“啪”兩聲,似是有物破損,於是放下書本走到後院,只見墻頭露出一截長杆,正在墻頭亂戳,地上裂了幾片青色琉璃瓦,卻是適才被那長杆自墻頭拂下。

雲亂好奇心起,縱身飛躍,轉眼間已經攀上墻頭,只見墻外的薛苑中有一六歲左右的女童抓著一根長竹竿吃力地在墻角晃動,正用那長杆去夠墻邊花枝上的一只粉色紙鳶。

那女童雙髻連環,髻頂各飾一棗子般大小的玉蟬,高腰襦裙金絲繡邊,生得粉妝玉琢,只是兩眼含淚,委屈非常,明明身單力薄,還在勉力抓住那碩長的竹竿施為。

遠處的回廊上臥了一個七八歲的少年,正高蹺二郎腿,一臉的幸災樂禍,想來那紙鳶掛在樹梢,這位少年必是始作俑者。

雲亂見紙鳶近在手邊,於是伸長手臂把紙鳶摘下,揚聲道:“別再捅了,紙鳶在這裏。”

那女童破涕為笑,伸開雙手想接住紙鳶,正要道謝。

遠處的少年勃然大怒,奔上前來喝道:“你這胡仔,休要多管閑事!”說罷自地上拾起一塊小石頭向雲亂砸去!

雲亂自幼習武,昔日在西域之時就時常隨父王放鷹逐兔騎馬遊獵,最是擅長這石頭打兔的手段,石塊飛至,已被他劈手借了過去,想都沒想就反擲回去。

只聽哭聲陣陣,那少年捂著破了的頭邊嚎邊跑了開去,想來是去尋大人哭訴告狀去了。

女童見少年吃了苦頭,心情更是歡暢,拍手笑道:“好也,好也,這個壞蛋竇鼎總算走了。謝謝你啊。”

雲亂看她活潑親厚,也頗有好感,“下次他再敢欺負你,我還幫你揍他。”

女童喜笑顏開,連連點頭,“好啊。你叫什麽名字?”

雲亂拍拍胸口,“藥羅葛雲亂。”

女童眉頭微皺,“哇……你的名字好長啊。”

“我是回紇人,姓藥羅葛,你可以直接叫我雲亂。”雲亂微笑道。

女童指著自己道:“我叫薛連蟬,蟬兒的蟬。”

在雲亂的記憶中,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連蟬,唐昌公主與駙馬薛銹的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