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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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踏嵐宣布休庭一個小時。他睿智地感覺到,看到剛才那番景象的旁聽者們需要離開法庭,清理一下自己的心神。否則,他們很可能會加入到“被限制行動者”的行列中,直到審判結束。

安度因向吉安娜、卡雷苟斯和他的父親告退,說他需要去外面伸展一下尚未痊愈的雙腿,呼吸一些新鮮空氣。而他真正想做的只是逃離這裏。這段休庭的時間實在是太短暫了,他沒有時間回到他在潘達利亞最喜愛的地方——石匠之愚去。很久以前,石匠們曾經在山壁上小心地雕鑿出一段階梯,但階梯的盡頭只有一片壯觀的自然景色。沒有人知道開鑿這段階梯最初的目的是什麽。安度因卻很喜歡這一段只是為美景而存在的階梯,尤其喜歡那裏的寧靜。不過,他現在只能在這座神廟裏尋找一些景致。至少他需要離喧鬧的主殿遠一些。

他終於找到一小片風景。通常只有武僧和洛大師會來到這個清 凈的地方。在審判期間,他們和那位土地精鐵匠黑弓箭都被要求在白天時離開寺院。於是,安度因便得以一個人獨享這片清靜之地。

山風清冽涼爽,安度因的雙腳在輕塵般的白雪中留下了一串腳印。粗大的鎖鏈環繞在山壁周圍,以免有人在無意中掉落下去。西方屹立著古老的雪峰。巨大的山嶽穿透雲層,上面飄浮著絲絲縷縷的薄霧。在東方,安度因看到兩座小一些的高塔。塔周圍環繞著櫻桃樹,前方有一尊雪怒的雕像。

在南方,靜瑟的神廟和廣袤無垠的潘達利亞大陸如同大師筆下的畫卷,令人感到心曠神怡。安度因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裏的美景所吸引,心中油然生出了保護這個世界的雄心。他也感到很是好奇,為什麽對他而言如此陌生的一個地方,卻讓他覺得這麽像是他的家。

“你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嗎?還是我們可以聊聊?”如同絲綢一般柔和的年輕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安度因很熟悉這個聲音,他微笑著轉向站在門洞前的拉希奧。

“當然,不過我可能不會是一個好的談伴。”

“高階祭司語風,或者我現在該稱她為語風書紹,她有著一個很強勢的開頭。”拉希奧一邊說,一邊走到安度因身邊。他雙手背在身後,向遠方的風景望去,仿佛他真的對白虎寺的美景很感興趣。但安度因知道,黑王子真正的心思並不在於此。

“的確。”安度因回答道。

“不過,她並沒有向我們提出任何新東西。”拉希奧繼續說了下去,“每一個人都對加爾魯什恨之入骨。為什麽還要扯出那些在他出生以前發生的事情來?這真是一種令人好奇的戰術。”

“她這樣做是有道理的。”安度因說,“她要讓我們知道,獸人不能躲在‘我們喝了惡魔之血’的理由後面。加爾魯什完全沒有受到過汙染。所以她必須明確這一點。”汙染加爾魯什的是對權力的欲望,是對於他人苦難的麻木不仁,而他墮落的程度是安度因完全不願去想象的。

“但他還是做了那麽多可怕的事情。”拉希奧喃喃地說道。他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拈著自己的小胡子。“不過……用這樣大的一支畫筆將一整個種族全部塗黑,她這樣做可能會適得其反。隨後她肯定需要對自己的攻擊方向做一些細微調整。”

“無論什麽時候,你總是想著要做‘細微調整’。”不等安度因多想一下,氣惱的話語已經脫口而出。他用手臂抱緊身子,打了個哆嗦。大殿裏有火盆提供熱量,而且擠滿了旁聽者。安度因卻在出來的時候忘記了帶上鬥篷。那個被殺害的女孩給他帶來的沖擊遠比他以為的更大。

拉希奧只是笑了笑。寒冷的空氣將他的呼吸變成一縷縷白煙。“這是因為,我是正確的。任何事都不會是一成不變的,安度因王子。一個與你結盟的種族,到明天就可能成為你的敵人。”他極有氣勢地向群山一揮手,“就連大地本身也在不斷地變化。火焰噴湧,轉眼又變成冰冷的灰燼。寧靜的空氣也會化為猛烈的旋風。大海與河流從不會停止流動。所謂恒久不變的事實是根本不存在的。”

安度因緊緊抿住嘴唇。拉希奧說得不對。他不可能是對的。一定有不會改變、永恒的東西存在。也一定有另一些東西,永遠都是錯誤的,就像無辜者被殺害這種事。

“如果沒有任何東西是牢固不變的,我們又怎麽可能建造起任何可以持久的東西?”安度因問。這是一個問題,但安度因的語氣卻像是無力的懇求。

“牢固是有程度之分的。”拉希奧向他指出,“盡管巖石和水都會變化,如果你在它們上面建造房屋,那麽你最好選擇前者作為地基,因為如果是後者,你就有可能不得不遊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