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3/4頁)

“你訓練我的決定曾經導致你的死亡,埃德拉斯·布萊克摩爾。你現在會因此而再死一次。你不能愚弄命運。”

布萊克摩爾笑了,沉悶的笑聲中顯示出真實的愉悅感。“你從一個幾乎不可能讓你生還的高度上掉下來,獸人。你受了傷,只是勉強活了下來。我相信,命運將安排你死在這片北方的凍土上,而不是讓我被你殺死。不過你的精神依然值得欽佩。慢慢將它摧垮一定會給我帶來不少樂趣。只是,恐怕我還有別的事情需要處理。沒時間在這裏耽擱了。血肉撕裂者已經有一段時間不曾品嘗生命的味道,我很快就會滿足它。”

他著重強調這個名字,仿佛是要將恐懼釘進薩爾的心裏。這個獸人卻反而笑了。布萊克摩爾皺起眉頭。“你在死前會想到什麽有趣的事嗎?”

“有趣的是你。”薩爾說,“你給你的劍起的名字讓我覺得好笑。”

“讓你覺得好笑?你不應該有這種想法。在我的手中,它的確撕裂了許多人,讓他們變成屍體!”

“哦,當然。”薩爾說道,“但這名字實在是太直白,太過野蠻和粗魯了。就像那個真實的你,就像是那個你極力想要遮掩的你。”

布萊克摩爾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高聲吼道: “我是國王。獸人,記住這一點。”

“你只是個竊國蟊賊。而且你別想把我變成屍體!”

怒不可遏的布萊克摩爾再一次沖過來。剛剛幸免一死,身上帶傷的薩爾再一次擋開了他的攻擊,並且發動了反擊。

上一次布萊克摩爾死亡的時候曾經說過,薩爾是他——布萊克摩爾一手塑造而成的。這句話讓獸人從心底裏感到惡心。每次想到這個人也是自己人生的一部分,薩爾就會由衷地感到寢食難安。德雷克塔爾曾經和他討論過這個問題,為他解開了一部分心結。但現在,當錘劍撞擊在一起,迸濺出一簇簇火花的時候,薩爾意識到,他從來都沒有能擺脫掉布萊克摩爾抓住他靈魂的那雙肮臟的雙手。

站在薩爾面前的這個人,用強有力的臂膀揮舞巨劍,顯示出定要置於他死地的決心。他是薩爾的暗影一面。在這片陰影下,薩爾曾經感到過徹底的軟弱無力。他用人生中大部分時間決定自己不會再有這種無助感。現在,透過清明的心境和對自己的兩面進行的觀察,薩爾意識到,布萊克摩爾表現出了他一直以來在自己的內心中與之奮戰不休的一切黑暗的部分。

“我曾經害怕過你。”薩爾低聲說道。他用一只強有力的綠色大手攥緊毀滅之錘,舉起另一只手,伸出五指。他張開口,正義的怒吼震蕩著冰寒的空氣。一股旋風隨著他的召喚而出現,舞動著卷起地上的凍雪,變成一股冰晶龍卷風。龍卷風迅捷而精確地落在布萊克摩爾頭頂,將他提起來送上高空。隨著薩爾一揮手,布萊克摩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條胳膊彎曲在胸前。薩爾快步跑到了他面前。

他盯著這個無力站起的身軀,眯起了眼睛。他一邊說話,一邊緩慢地將毀滅之錘高舉過頭頂,做好了施行死刑的準備。

“你是我所痛恨的一切……你是個軟弱的人,因為幸運而竊據高位。你讓我對自己感到痛恨,對自己……”

布萊克摩爾猛地跪立起來,舉起血肉撕裂者向薩爾暴露的軀幹刺來。薩爾向後跳開,但劍尖還是擊中了他。劍刃刺進他的肚子約有兩寸深。他吸了一口冷氣,倒在雪地裏。

“想說些什麽就說出來好了。”布萊克摩爾說道, “但你終究還是要去見你的先祖們了。”

布萊克摩爾的聲音也比剛才稍稍虛弱了一些。他揮劍的力量也不如先前。薩爾對他造成的損傷一定比他所想象的更嚴重。

薩爾怒吼一聲,揮起毀滅之錘,擊中了敵人的雙腿。布萊克摩本以為他會掙紮著站起來,所以並沒有準備好攻擊依舊躺在地上的薩爾。毀滅之錘擊中了他,讓他發出一聲長嚎。他腿部的護甲擋住了大部分攻擊的力量,但兇狠的打擊依舊讓他倒在了地上。

這個家夥的心裏自始至終都沒有半點高尚的東西。就像塔蕾莎在那條腐敗變異的時光之路中依舊在心中保留了真正的她,布萊克摩爾也沒有任何實際的變化。他也許不再酗酒,或者不會再錯誤地依賴別人的力量。但他依舊是埃德拉斯·布萊克摩爾—— 一個精神猥瑣的人,一個習慣於欺淩弱小,最擅長背叛和操控他人的人。

而薩爾也還是他自己。

布萊克摩爾也許在薩爾年輕的時候威嚇、控制過他,也許以仿佛比以往更加強大的形象重新出現在薩爾面前,讓薩爾感到惶恐不安。盡管薩爾只穿著長袍,他卻有了新的鎧甲; 盡管他依然揮舞著熟悉的毀滅之錘,他卻有了新的武器。他能感覺到對阿格娜的愛在自己的靈魂中燃燒。這種燃燒不會分散他的精神,而是一種穩定的光與熱,恒久而且真實——比在雪地上瘋狂掙紮的這個人類讓他心中生出的憎恨更加真實。他還妄圖用兩條傷腿站起來,用正在迅速衰弱,很快就將毫無用處的手臂拖著一把劍。阿格娜的愛就是薩爾的盔甲和武器,保護他、遮擋他,幫助他以好的自己去戰鬥——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