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因為遺憾,所以美麗

深夜的鯤鵬山一片寂靜,春霧清寒料峭,夜露濕重。各處山道崗哨,只有零零散散的妖怪來回巡視,鐵制盔甲的摩擦聲顯得十分刺耳。

絕大部分妖軍都已開赴戰場,或是鎮守魔刹天的各個天壑,留在鯤鵬山的不過千數。我抓住一個站崗的妖怪,很快拷問出了晏采子的住處。

尋至主峰東側的山頭,我按下灰霧,飄向濃蔭遮掩處的一座洞府。

緊閉的洞門忽然緩緩開啟,讓我伸手推了個空。

“你真的脫困了。”晏采子的語聲突兀響起在耳畔,未見我人,便已察覺出我的到來。這等近乎鬼神的通靈感,分明源於共時交點之秘。

“是的,我自由了。”我興奮地點點頭,走入幽黑的洞口。

“自由?你只是脫困了。”石門在身後“吱呀呀”地合攏。

我愣了一下,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有什麽不同嗎?”

“不拘一物,不羈一念。方是自由。”洞深處,亮起朦朧的光點,晏采子的身影隨著光點放大,由模糊而漸漸清晰。

“那麽我永遠不會有自由的一天了。在我看來,有物可拘,有念可掛,才能更好地領略生命的豐富滋味。否則,自由還有什麽意義?”我不以為然地道,向晏采子走去。

雖然雙方距離不過數丈,我卻無法走近對方,反倒越走越遠。最終,居然發現自己走到了洞府門外。

“是道陣禁制麽?還真是奇特,難怪碧落賦能榮登清虛天第一名門。當初在千洞窟見識了玄凝釘簽,我就該想到,前輩隱身在魔刹天。”我對著石門道。“前輩,我是來兌現當日的諾言,沒理由讓我吃閉門羹吧?”

“我何時關過門?”石門消失在黑暗中,我仍然站在洞內,遠處是晏采子古井無波的面容。

“越是拘限,越是羈掛,就越會偏離。”晏采子輕輕一步,邁到我的跟前,“越想得到什麽,就越會失去。”

我搖搖頭:“難道因為怕‘失’,就不敢去‘得’?如果連渴望得到的念頭,都失去了,才是真正的‘失’。”

晏采子默然。

我笑道:“我今日來此,是為了用《易經》,抵消那顆太清金液丹。”

晏采子打量了我一陣,嘆道:“想不到丹鼎流的秘道術,竟然可以抗拒黃泉天的死氣,令你起死回生。不過若是沒有你體內的生氣中和,也是枉然。”

“前輩法眼如矩。只是其中過程復雜,待我慢慢細述。”

“不必了。”晏采子漠然道,“你只需講出《易經》之理,便可離開,其余的東西我沒興趣。”

“前輩對我體內的生死螺旋胎醴也不感興趣嗎?”我不緊不慢地誘惑道,“我敢說,即便是前輩苦修多年的醇厚內氣,在質上都比它差了一籌。”

“生死螺旋胎醴?”晏采子好像有點動心了。

我不失時機地添了一把柴火:“除此之外,前輩將親眼目睹,我是如何塑出魅胎,重得法力的。”像楚度、晏采子這樣的人,俗物俗事已經不能打動他們了,只有稀奇古怪的東西才會有吸引力。

晏采子盯著我看了許久,冷笑道:“是想找一個免費的護衛吧?”

“我早說了,前輩法眼如矩!大家互惠互利,共同進步嘛。”我頓了頓,見對方沒有反對,便坦言魅胎一事,又把煉出生死螺旋胎醴的經過一五一十道出。

“如果生死螺旋胎醴能夠壯大,我恐怕連黃泉天也能闖一闖了。”我運轉生死螺旋胎醴,黑碧雙色的胎醴從肩胛處泄出,幽冥的氣息與勃勃生機水乳交融在一起,宛如孿生雙子。

散泄的胎醴觸及洞壁,整片巖石莫明地向內凹陷,像被吃掉了一塊。凹陷處,既沒有裂痕,也不見碎落的粉末。

晏采子微微動容,袍袖一卷,透出至精至純的清氣,迅速形成了一個氣罩,向生死螺旋胎醴罩去。胎醴猶如未覺,毫不費力地穿透氣罩,兩者接觸的刹那,部分氣罩竟然消失了,就像那塊被吃掉的石壁。片刻後,生死螺旋胎醴緩緩消散在洞中。

“怎麽樣?這股新的力量還不錯吧?”我暗地裏一陣竊喜,生死螺旋胎醴太奇妙了,輕松化解了晏采子的氣罩。

“何止是不錯,簡直匪夷所思。”晏采子滿臉壓抑不住的驚訝,伸手撫摸石壁,修長如玉的手指在凹陷處慢慢劃動。“缺了的這塊巖石,去哪裏了呢?”他眉頭微蹙,神色凝重。

聽他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有些古怪。生死螺旋胎醴再厲害,但碎石要見粉,殺人要見屍,總不會憑空把東西變沒了吧?

“繼續運轉生死螺旋胎醴,不要停。”晏采子忽然喝道,雙手按住了我的肩頭。當生死螺旋胎醴從肩胛處泄出時,晏采子的手掌輕輕抖動了一下,旋即面色劇變,他的十指指尖詭異地不見了,像是被“吃”進了一個無形的大嘴裏。